19

那天一放学,英子便飞跑着回了家。

爷爷奶奶在地里还没回来,英子把书包放好又往家门外冲。

“小松——小松——”英子在山坡上扯着嗓子喊。

蒲公英与石头1925

“姐姐——呜呜——姐姐——”小松一听到英子的声音就哭喊起来。

英子循着声儿往那边跑,终于看到小松了,小松见了姐姐也颠儿着步望她跑来,一头扑进英子怀里,还哭着。

英子安抚着他,转头远远地对爷爷叫:“爷爷,我带弟弟先回去呐!

“回咧!
”爷爷翻着地,应了她一声。

“走吧,小松,姐姐本日带了好多好东西回来咧!

回到家,英子把书包里的宝贝儿一样一样取出来,摆给小松看。
花花绿绿的书,散发着特殊的油墨的喷鼻香味,书里排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画着好多小人儿小房子小花草小动物;一叠小本本,有打横条儿的也有打方格儿的;几支不一样的笔,还有卷笔刀、橡皮擦、三角板、直尺什么的。

英子最喜好的是那十几支彩色的小蜡笔

英子最喜好的是那十几支彩色的小蜡笔,那样整洁而均匀地排列着,每一支都像一个小火箭,红的黑的蓝的白的黄的紫的……每一支都不一样,每一支都那么鲜艳可爱。

“姐姐,我要这个!
”小松也盯上了那盒儿彩色蜡笔。

英子很不舍,但还是放到了小松手里,说:“小松别弄坏了哈,弄坏了姐姐要被老师骂咧!

“姐姐,我要画!
打开,我要画!

英子犹豫了一下,拆开来,取出一支蜡笔,又拿出一本纯白的小本本,想了想,从本儿受骗心肠撕下一页来,铺在小凳子上,说:“来吧,小松,这里来画。

小松饶有兴致地在白纸上胡乱地画开来。
英子一边愉快地看着,一边翻出自己先前网络的包装水泥的牛皮纸,剪剪裁裁,把那些崭新的书一本一本规整地包起……

这是妈妈去湄城前教过她的。

20

学校在山梁外林地边的一块平整的坝子上,几间条子石垒砌的教室,不高,也比较简陋。

清晨,教室里传出整洁的娃儿们读书的声音,跟周边林地里清脆的鸟叫领悟在一起,仿若给宁静的山乡,涂染了一抹不一样的灵秀之气。

英子确乎是灵秀的。
她喜好这简陋的教室,喜好听老师讲书里书外的各种大情小事。
她随着老师学拼音,学汉字,学组词,学造句,学数字,学打算,学解题……她对老师教的所有东西,都充满了新奇。

她手巧、脑筋也活,干工作麻利,记东西快,不动声色地,在几十个同学中,很快就凸显出来。

书,为英子打开了通往另一个天下的门。

花花草草小人儿小动物的书里,竟藏着那么丰富的内容。
那些奇奇怪怪的笔墨,组合在一起,就能感想熏染到一个肉眼看不到的却那么精彩而美妙的天下。

书,为英子打开了通往另一个天下的门

英子一圈儿一圈儿发展起来。
心智在发展,身体也在发展。

落在她头上的家务,也一点一点多起来。

爷爷奶奶做农活出门早,英子便早早地也起了床。

小松还在睡,她洗漱好,就开始生火做饭。
灶台太高,她便搭张木凳子,把洗好的米倒进锅里,掺好水。

开始饭总是烧糊,逐步地她便摸熟了多少米掺多少水,火烧到什么火候。
后来,她基本上能准确地把米饭烧到刚好起锅巴的样子,吃起来,不软不硬,锅巴嚼起来喷鼻香喷喷的。

下午放学回来,先往家里的水缸里挑水。
她个子不足高,力气不足大,扁担的挂钩是用不上的,水桶要直接挂在扁担的梢儿上,一次装水也只能装小半桶,两百多米外的水井,跑上七、八趟,算是勉强够一家子用上一天了。

然后她才到田地里找爷爷奶奶接小松,带着他一起玩着回家。

她给小松一些废纸和彩笔,任他涂鸦,自己便抓紧写作业。
写好了,再带着小松一起认拼音,认汉字,一起扳指头数数字。

天色更晚,就又带着小松出门,到地里去摘些青菜,回来洗好,开始准备晚饭。

她只管即便帮爷爷奶奶分担一些家务,一个忧虑是她始终都摆脱不了的:爸妈下次回来,会不会就把小松给带走了?

21

石头的学,却是上的稀里糊涂。

他被老师稀里糊涂留下,念书,自然也一塌糊涂。

一大堆人玩,确实是比一个人玩更爽更带劲儿,但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便是必须乖乖地呆在那“猪圈”里。

而且,“猪圈”里的韶光,实在太长,周围的那些玩伴儿,都在随着老师读啊写啊,石头无聊至极,便也试着扯起嗓子读,拿起笔来写。

石头玩虫子玩得得心应手,但书里那些“虫子”,却让他直挠头。
“ɑ,o,e,i,u,ü……”,一个个歪来扭去,张牙舞爪,那铅笔在手里,怎么都不听使唤。

他总是把“e”写成“ ”,把“s”写成“ ”,老师怎么纠正,他都拧不过来,手把手地刚写顺了,可老师一放手,又拧回去了,石头自己也急得直瞪眼跺脚。

在家里写作业,他叫外公:“外公外公,这个‘虫子’是怎么‘扭’的呀?”外公说:“你是拿笔的,我是拿锄头的,你都不晓得,我又去哪里晓得?你去坎下问问小英吧!

石头自然不会去找蒲公英,以为她是个闷葫芦,不好玩。
而且他比蒲公英大,还要反过来去要她教,多没脸!

他还是依旧把“e”写成“ ”,把“s”写成“ ”。

做数学题,他问外公:“外公,小明和小红各有5个苹果,小明给了小红一个,小红比小明多几个呀?”

外公说:“你这书都读到牛屁股里去了呀?这还用问吗?给一个,当然就多一个啦,你咋恁个笨?”

石头挠挠头,应了声:“哦!

便很负责地在练习本上写:多1个。

这样,石头多成了老师的反面教材。
石头也无所谓,他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书本上。

没过几周,石头的那些书,便脏的破的像烂油渣了。
别人的书是翻旧的,他的书,多是垫在屁股底下坐烂的,或者一页一页撕下来,折了纸飞机。

石头最喜好的便是课间。

老师一说下课,他绝对第一个冲出教室,后面一群男孩子随着。
在教室上,他是孙子,谁都可以压他一头;出了教室,他就成了孙猴子,成了花果山的齐天算夜圣。

学校后面的小树林,是他们的天国。

树枝为枪为炮;藤条绕扎成环,头上一箍,是野战军作掩护的帽儿;小石子儿小土疙瘩,是子弹是炮弹;坑洼起伏的地面,是天然的掩体和工事……

石头是总司令,人马一分为二,敌我两营,阵前对垒。
埋伏,炮击,冲锋,卧倒,手榴弹,拼刺刀,撤退,反攻……

战斗非常地激烈,倒下了,又爬起来;瘸了腿,还坚持战斗;抱炸药包冲向敌营;用身体顶住仇敌的机枪口;树上的空军往阵地密集投弹……

石头就在那样的冲锋陷阵中很快结束了他的第一个学期。

石头就在那样的冲锋陷阵中很快结束了他的第一个学期

期末考是统一在中央校举行的。

因路较远,初小的学生年事又太小,不便统一组织前往,便由各家长自行卖力送考接考。

英子的爷爷奶奶抽不出身,便把英子托给村落庄里另一个女生的家长照料。

石头的外公外婆本来要送他的,可他不肯,说自己是男生,一定要自己前往。

那天早上石头一起玩着石子虫子棍子往镇上去。
平常跟大人赶集到过镇上,也大概知道中央校的位置。

到了中央校,里面一片安静。
石头不知该干些啥,便在校园里乱溜达。

“石头!
石头!
到处找你,你还在这里乱逛啥?考试都开始半个小时了!
”老师的声音。

石头压根儿不懂考试是个啥玩意儿,随着老师进了一教室,监考老师接手,把他带到一座位坐下,送过来几张纸。

石头便看着那几张纸。

“你的笔呢?”

“没带!
要带笔的呀?”

老师看他确是两手空空,笑了,找阁下同学借了支笔给他,说:“用完了,把笔还给人家。

石头拿着笔,仍不知该做啥,看周围的同学都埋着头一脸负责地在纸上沙沙地写着,便又去看那几张纸。

密密麻麻的各种“小虫子”,他彷佛约摸认识个中几个,但又叫不出名字,翻来翻去瞅了几遍,还是糊涂。
坐在那里实在无趣,也学着样子,在纸上胡乱地画些线条呀圈圈呀画些小人儿小马儿的。

坐了阵,实在是坐不住了,把笔还给了那同学,起身便往教室外走。

“你去哪儿?”监考老师叫住他。

“玩去呀!
”石头说。

“你是要交卷了吗?”监考老师问。

石头一脸迷茫地看着监考老师。

“你要走,就先把试卷拿上来给我!

“这几张纸?”石头指着桌上的东西问。

“敌人。

石头想我跑了这么远,连几张纸都还要要回去,真小气!
他把那几张纸送上讲台,转身又走。

“你怎么不写名字和学校?”监考老师又叫住他。

石头这才创造,读了半年书,自己连名字都还不知道怎么写呢。

“不会!
”他说。

监考老师又笑了,问:“那你叫啥名字?哪个学校的?”

“我叫石头,竺家湾小学的。
”石头说。

老师便在石头的试卷上写划了几下,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石头便跑着出去了,后面一屋子人还在“沙沙”地写着。

22

期末考的两个“鸭蛋”,送给了石头又一顿皮肉之苦。

“石头,把你期末考试的试卷拿来看下!
”石大福春节回来,瞥见石头的第一件事便是干涉干与他的学习。

“试卷?没有发下来!
”石头说,心里有点虚。

“没发下来?别人小英的怎么就发下来啦?”

“我——我弄丢了。
”石头说。

“丢啦?你读的哪门子书?试卷都弄丢啦?那成绩呢?我听说小英可是得了双百分哦!

“成绩——我不晓得成绩。
”石头心里有些慌。

阁下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听到这,忽拍动手叫:“石头得了双‘鸭蛋’,我听我哥哥说的,石头得了双‘鸭蛋’!

那小孩的哥哥,是石头的同班同学。
大福一听,便明白了,神色立马沉了下来,一把揪住石头,喝问:“你诚笃说,是不是得了两个‘鸭蛋’?”

起初,石头还不知“鸭蛋”是啥意思,期末考拿了成绩,村落庄里的长辈们见了他就笑话他:

“石头,听说你得了两个‘鸭蛋’呀?味道若何,咸的还是甜的?”

“石头,你的‘鸭蛋’卖不卖呀?多少钱一个?”

“石头,你可小心点哦,等你老爸回来,可有更多‘鸭蛋’等着你呢!
”那长辈亮了亮捏着的拳头。

后来石头才明白了,两个鸭蛋,是自己期末考成绩——两个“零蛋”!

石头一听那小孩那样叫出来,便晓得要糟,又想这事早晚是瞒不过的,干脆坦白说:“是,是两个‘鸭蛋’!

“‘鸭蛋’!
‘鸭蛋’!
你给老子拿‘鸭蛋’!
”石大福当即就爆了,一边骂,拳头就鸭蛋一样砸到石头身上,“老子辛辛劳苦在表面挣钱,让你好好读书,你给老子拿‘鸭蛋’!
别人拿双一百,你给老子拿‘鸭蛋’!
你给老子读的哪门子书?老子好歹还认得几个字,你连老子都不如!
你弟弟才刚上幼儿园,都比你强!
格老子的,整天就知道在外头野!
老子看你野!
看你野!
看你野!
……”

石头手抱着头,绷紧了皮肉,任“老子”揍。
每次爸爸从表面回来,这就像个“见面礼”,或者“开场白”,没有这个,他彷佛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那段共处的生活。

至于若何才能不至于两个“鸭蛋”,石头仍旧是惶惑的。
他越来越害怕书本里那些弯弯扭扭的“小虫子”,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一看头就犯晕。

那几年英子对石头的影象,彷佛总是在挨揍,总是在被罚。

老师用了各种方法来对付他。

背不出课文,罚!
做不出题,罚!
作业交不出来,罚!
上课做小动作,罚!
与同学斗殴,罚!
……

罚蹲茅坑!
乡里的厕所,简陋至极,固态的、液态的、气态的,清晰可见,苍蝇横飞,蛐虫蠕动。
空气里,“五味杂陈”,恶臭加上小便发酵后呛人的氨气味儿,令人窒息。
石头在里面一呆便是一、两个小时,他很快便适应了那样的“肥沃”的环境,况且,久而不闻其“臭”。

老师很快也创造了招数的失落效,他在班里说:“同学们呐,这石头,可不是一样平常的石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一帮屁孩儿都看着石头笑。

英子没有笑。

在她心里,读书,不是一件玩笑的事。

石头“双鸭蛋”的那个春节,她送爸妈到黄葛垭口,爸爸临别时摸着她的头,说:“小英,你得了双百分,爸妈很愉快,好好读书,将来,也像竺家湾你那个月华哥那样,考个好大学,到大城市事情。
去年,你月华哥大学毕了业,去了海城事情呢!
海城晓得么?便是你石姑爹和小红姑姑他们打工的那地儿,沿海的大城市,在那边做老师,人为可高啦,一个月好几千呐!
小英,你也给爸爸妈妈争口气哦!

爸爸说的“月华哥”,是村落长竺大舅家的大儿子。
竺大舅并不是英子的亲大舅,只是随了妈妈那边的辈分,叫了大舅。
那“月华哥”,英子也是常听村落里人提及的,那是乡里第一个正牌的大学生,对竺家,可是光足了宗耀足了祖。

城市大不大,人为高不高啥的,英子是没啥观点的,她也想不了那么多。
她最关心的,是考上了大学,她就可以去到城里,就可以一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英子不笑,石头自己却咧着嘴笑得无遮无掩。

他不怕罚,他乃至以为,跟老师斗来斗去,也是一种乐趣。

老师罚他站,已成了低级惩罚,后来老师使出了杀招儿,让他一贯站,不给上厕所。

石头也并不是完备不知羞的,他站在教室后的墙角,一贯憋,一贯憋,憋得脸都绿了,憋得下意识地两条腿使劲儿地往内收紧。

“老师,我要尿尿!
”石头实在忍不住了,说。

“你还要尿尿啊?你不是茅坑里的石头么?想尿是吧?认个错,认错了你就可以去了。
”老师说。

石头才不肯由于这个认错,他又说:“老师,我要尿尿!

“尿啥尿?憋着!
”老师不客气地说。

那样又僵持了一下子,安静的教室里忽响起“咝咝”的水声,一屋子人转头,石头面向着墙角,就那样洞开裤子“泛滥”了。

女孩子们赶紧都转头捂了脸,男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笑。

老师冲了过去。

石头喊道:“老师,你别过来,小心洒到你身上了!

老师只得站住。
石头痛高兴快地开闸泄洪,打了个颤儿,把裤子提好。
条石墙上多了幅“舆图”,地上好一派“水乡”风光,浓郁的尿骚味儿在空气里弥漫。

石头得到了更严厉的惩罚:下田抓鱼二十条。

那可是大冬天。
石头二话没说,脱了裤子,踩着水便下了田。
他是抓鱼的妙手,平日里也没少在大冬天里下水顽劣,大半个小时,他便拎着二十多条老鲫鱼晃晃荡悠回来了。

老师也算服了他的本事,便就放过了他。

事后玩伴儿们问他:“你怎么在教室里就尿上啦?”

石头不知在哪儿听来一句挺拽的话,有模有样儿地说:“活人岂能让尿给憋去世?”又说:“我也总不能尿在裤裆里吧,那才丢人丢到家了咧!

23

英子和石头也曾有过一次正面“对决”,那是二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

玉米收割的时节,玉米棒子脱粒后,棒子骨堆得像小山,架棒子骨便成了孩子们最喜好的游戏。

石头和一个男孩打赌,比谁的棒子骨架得更高,赌注是十张机器人卡片。
那机遇器人卡片可是每个男孩子要紧的宝贝,十张,绝对的一场豪赌!

自然就吸引了村落庄里一群小孩子的围不雅观。

石头家门前的石坝子,棒子骨架成“井”字形一圈儿一圈儿地增加着高度,逐渐成了“高塔”。
因是一局定胜负,两个人都格外小心,加放棒子骨的时候气儿都不敢喘大了。

塔身逐步地比两个男孩身子都高了,便各又搬来小方凳踩着,连续往上加。
围不雅观的孩子们也都屏息凝气,自觉地往退却撤退,恐怕谁家的一欠妥心倒了,赖到自己头上。

就在这塔高难继胜负立分的存亡关头,小松,英子牵着的小松,溘然甩脱了姐姐的手,愉快地叫着:“哥哥堆的好高啊!
”张着小手便往石头那“高塔”边扑。

英子暗叫“不好!
”抢上拦阻,已然不及,小松扑到塔边,两手一触,那一人多高的“宏伟工程”,轰然倒塌!

一群孩童都看傻了眼,石头也看傻了眼,但他即刻回过神,怒视着小松,叫道:“你个小杂毛儿,敢坏我的大事?”抓着他就扬起了拳头。

英子早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石头,对弟弟喊:“小松,你快跑,快跑!

小松吓得哭了起来,愣在那里。

石头去掰蒲公英的手,英子只不松开。
他便来回使劲儿摇摆身子,英子只去世力箍紧他,身子被晃得拖倒在地,也丝毫不松手,嘴里一直喊:“小松,你快跑呀!

小松看姐姐被陵暴的样子,哪里顾得跑?哭得更厉害了。

石头晃不掉英子便干脆不动了,凛然直立,反手指着英子的脸,说:“你放开,我不打女人!

那时,石头十岁,英子九岁。

英子说:“我放开可以,你不准打小松!

石头说:“他弄坏了我的塔,害我输了十张卡,他该揍!

英子说:“那你揍我!

石头说:“我说了,我不打女人!

英子说:“那我就不放!

那样僵持了一下子,石头无奈,说:“好了好了,女人真麻烦!
你放开,我不动手便是了。

英子还不放心,说:“你说话可算数?”

石头说:“大丈夫,说话能有不算数的?”

英子放开手,石头果真没动小松,数了十张卡,很不舍地,给了那男孩。

英子赶紧带着小松离开了。

24

不知从啥时候开始,石头心里竟暗暗地留神起了英子。

大概是“对决”事宜,让他以为这个“女人”还挺有些对他的脾气;大概是一每天终年夜,不知不觉发生了些什么变革;大概是打小儿开始,就有很多东西牵连在了一起。

他越来越强烈地觉得到英子长得好看!
好看在哪里,又说不大清楚,便是以为看着顺眼,看着舒畅。

但他又不会特意去看她。
男生女生,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无形的严格的界线,多说上几句话,都要被笑话被嚼舌根的,他丢不起那个脸。

他不靠近她,却又暗暗希望她能把稳他。

一世界学,跟竺家湾的几个男生一起回家。
竺家湾和蒲家湾在同一个方向,要同一段路的。

石头把稳蒲公英就在后面不远,跟村落庄里几个小女生说着话。
他的皮不知怎地溘然就有些痒痒了。

“竺平康,你背得动我不?”

他忽地猴儿一样跳到那个大个子男生身上,吊在他脖颈上。

竺平康被吓了一跳,脖子被勒得透不过气。
忙蹲低下来,抓着石头的手,一边掰,一边骂:“你他妈有病啊!
快给老子放开,再不放开老子对你不客气啦!

石头偏不放开,一边和大个子的竺平康纠缠,眼睛却远远地去瞅走比来的蒲公英。
英子却并没有往这边看,只跟那几个女生说话。

石头索性跟竺平康缠扭在一起,拿话激他:“来呀,冲我来呀!
看你奈何得了我?”

那竺平康平素也不是个省事的,一边和石头撕扯,一边便呼唤另几个竺姓的:“你们看啥热闹?还烦懑帮手!

那几个平日里都是跟竺平康混的,听“头儿”发了令,立时蜂涌而上,拉的拉,拽的拽。
石头毫无惧意,虽被压在地上,却奋力翻扭着身子,一韶光对方也很难完备掌握住他。

石头的眼睛还时时地看英子,她们过了来,英子只往人堆里瞅了一眼,也没勾留,从路侧绕了过去,躲瘟神似的,快步走远了。

石头便泄了气,被几个男生压伏在地上。

“你还搞不搞我?”竺平康问

“想搞你就搞你!
”石头说。

竺平康在他身上捶了几拳,说:“还不服?”

石头说:“服你?你们仗着人多!
有本事放我起来我俩单挑!

竺平康又捶了他几拳,晓得让他认怂不是件随意马虎的事,便对另几人说:“放了他吧,他是个捶不扁捣不烂的!

石头翻起身,趁竺平康不把稳,跳起踹了他一脚,撒腿飞跑。

那几个知道追不上他,叫着骂了几句,也只得由他去了。

石头心里有些悻悻的,英子彷佛并没有在意他,反有些嫌他。
但很快那叛逆的心思又转到另一个方向上去了:嫌就嫌吧,让她嫌也好。

25

那是个周末,村落里的娃儿们都到黄葛垭口外临江的山坡放羊放牛。

牛羊往草坡上一扔,自去啃草填肚子,孩子们便在草坝子里随意地追逐打闹。
每每天色渐暗,各自唤回自家牛羊便是了。

那天算夜孩子们意外地在一棵大柏树顶创造了一个大马蜂窝,真是个大马蜂窝,能顶上装草的背兜那么大了!

招惹马蜂可不是儿戏,弄不好可要出人命的,大人们都严禁,但那又格外地惊险刺激,以是屡禁而不止。

大男孩们在离柏树不远的一个陡坎下找到了掩护,那是靠着陡坎长起的一棵大油桐,枝繁叶茂,躲在其间,又摘了大阔叶编成大帽儿,捂在头上,马峰很难创造。

大小的石头像高射炮一样从油桐树的密叶间发射而出,打向前方高树上的大蜂巢。

接连有“石弹”直接嵌进了巢里,家园受到侵略的马蜂王国,带仇携恨,倾巢出动,四处征采入侵的仇敌。
大柏树周围,蜂群翻飞,“嗡嗡嗡”地,像战斗机群在高空盘旋呼啸。

小一些的孩子们早就躲进高坎远处一个小岩洞里,远远地看着“石弹袭巢”、“蜂兵怒窜”的情景,又好奇,又紧张,又害怕,在岩洞里挤成一团,都不敢作声。

石头没有进洞,伏身在高坎边的一大丛黄荆和针茅间,那是看“怒蜂群窜”的最佳位置。
他本来是哀求加入油桐树下的“突袭队”的,但大家伙们嫌他太小,没有批准。

这样的“盛事”,怎能少了他?

石头转头看岩洞里,英子把小松抱在怀里,时时时地往外探一下头,往蜂巢的方向看,油桐树下的“石弹”还在持续赓续地向蜂巢发射。

他怎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伏在草木底下?

他又偷偷往蒲公英的方向看了看,嘴角扯了扯,转头便开始折黄荆枝子。
一手折了一大把,然后,他溘然地从草木丛里跳了起来,对着高坎前方二、三十米外的蜂巢大叫:“嗬嗬!
你们的仇敌在这里呀!
来呀,来攻我呀!
冲我来呀!

一边叫一边摆荡黄荆枝子。

马蜂闻风而动,两三只蜂冲了过来,石头挥黄荆枝子拍了过去,却哪里拍得到?都没看清马蜂怎么到的,额头上已着一下,像被狠狠地抽了一鞭,火辣辣地痛,紧接着,两下、三下……

更多的马蜂像接到了什么信息,“呼啦啦”扑了过来。
石头阵脚大乱,胡乱摆荡着黄荆枝子抵挡,却只觉满头满脸如棍棒齐下,才知道了马蜂的厉害,呼爹喊娘,连滚带爬,赶紧往山梁那边逃跑。

马蜂杀急了眼,穷追不舍。
石头也不知挨了多少“棍棒”,惨叫连连,去世命狂奔,头上“战斗机”呼啸轰鸣,“毒刺”如箭。

石头阵脚大乱

兔脱到了黄葛垭口,他瞥见了池塘,如看到了救星,两手胡乱地在额上脸上乱抓乱拍,脚下如疯牛狂奔,冲到水边,“扑通”一下,跳了下去。

马蜂在水面飞巡了几圈儿,没创造目标,悻悻撤回。

凌驾来的大男孩们把石头从水里捞起来,石头已几近晕厥,脸上红斑点点,有的地方还留着毒刺,面孔如发酵的面团儿,眼睛只剩下了发丝儿般的两道缝儿。

石头很快被送回村落庄里,有履历的老人赶紧用酸醋擦拭伤口,用镊子小心地拔出毒刺。

外公外婆急得捶胸顿足,外公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石头骂:“看你作,看你作,早晚把那小命儿作到阎王爷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