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去世了,故事才刚刚开始。雍正天子还要借这个机会,打消整顿年羹尧的“余党”。凡是跟年羹尧有一点瓜葛的,都遭到严厉打击。就频年羹尧的两个幕府邹鲁和汪景祺,也被处斩,家属发配给披甲人为奴,悲惨无比。
一个叫钱名世的人,不幸也被牵连个中。
钱名世,字亮工,江苏武进人。钱名世才思敏捷,妙笔生花,素有“江左才子”的美誉。1703年,考中进士,并在殿试里得到一甲第三名(探花)的好成绩,顺理成章地进入翰林院,步入仕途。历任任翰林院编修、侍讲学士。如锦的出路,在钱名世面前次第展开。
那么,钱名世又与年羹尧有何关系呢?
原来,钱名世于1699年参加直隶乡试,恰好年羹尧也参加了这一年的直隶乡试,两人有同年之谊。当然,如果仅仅是同年之谊,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与年羹尧有同年之谊的人,除了乡试,还有会试和殿试,加起来何止成百上千之多。谁也想不到,给钱名世带来巨大麻烦的,是几首诗歌。
那是1724年的事情了。这一年,是雍正天子登基后的第二个年头。年初,年羹尧在青海率领清军“分道深入,捣其巢穴”,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扫清了青海叛军残部。“年大将军”声名鹊起,震慑西陲,享誉朝野。
年羹尧平定青海后,钱名世赋诗八首,送给他。当然,这些诗歌都是对年羹尧进行赞颂,比如“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将年羹尧比喻为辅佐周武王灭掉商国的召伯姬奭和蔼势的汉朝将军。
那时候,年羹尧是万众瞩目的工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钱名世为他写点诗歌,是极为平凡的事情。毕竟,年羹尧正处于顶峰状态,他所到之处,地方官员纷纭前来膜拜欢迎,就连蒙古王公大臣和扎萨克郡王额附阿宝见了他,也要行膜拜之礼。
然而,盛极而衰,短短两年后,年羹尧就栽了。他由于持宠而娇、擅作威福、结党营私、贪敛财富,遭到雍正天子的警觉和忌恨,甚至被一撸到底,家破人亡。
雍正天子在追查年羹尧余党时,曾经给年羹尧写过八首诗歌的钱名世也受到了牵连。雍正天子给钱名世定的罪名是“曲尽谄媚、颂扬奸恶”。钱名世被拔除职务,打回原籍。
我们现在来看,钱名世真是有点冤枉。道理很大略,钱名世为年羹尧写诗歌时,年羹尧还是雍正天子的大红人,还是赫赫有名的“年大将军”,并非什么“奸恶”之人。钱名世没有未卜先知的功能,无法预测到两年后年羹尧就会被打倒在地,还被踩上一只脚。
换言之,如果钱名世在1724年为年羹尧写诗,是有罪的,那么,在这一年为年羹尧加官进爵的雍正天子,又该当何罪?曾经不无肉麻地在年羹尧奏折的朱批中写着“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不但朕心倚眷奖励,朕世世子孙及天下臣民当共爱慕感悦”“朕不为出色的天子,不能酬赏尔之待朕;尔不为轶群之大臣,不能答应朕之知遇”等话语的雍正天子,又该当何罪?
当然,在古代社会,天子是永久没有罪过的。有罪过的只能是臣子。曾经有着大好出息的钱名世,由于八首诗歌,黯然离开京城,回到了老家。
可事情还没完。钱名世回到老家后,朝廷派人送来一块雍正天子亲自书写的牌子“名教犯人”,挂在钱名世家大门上,作为一种耻辱的象征。每月月朔、十五,当地官员上门来检讨,看这块牌子是否还保留着。
雍正天子还觉得怒气未消,又发动了385名大臣,写诗歌骂钱名世,声讨他的“劣迹罪过”。这些大臣有的在诗歌中骂得不足“深刻”,不如雍正天子之意,还会被打回重写;有的因“作诗荒诞”,被发配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有的因诗歌中涌现缺点,被拔除职务,赶回老家。
经由一番折腾,雍正天子亲自审定了一本《名教犯人诗》集子,交给钱名世,让他自费出版,刊行全国。出版所用纸张,必须用上好的宣纸。
雍正天子以这种独特的办法,发泄着对钱名世的怒火。
【参考资料:《清实录》《清史稿》《清代笔墨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