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佺期简介

沈佺期(656—714 ),字云卿,相州内黄(今河南内黄县)人,高宗上元二年(675)举进士,为协律郎,后历任通事舍人、给事中、考功郎。
流放归,为起居郎兼修文馆直学士,后升任中书舍人,太子少詹事。
是继“四杰”之后的著名墨客,与宋之问齐名,号称沈宋,被誉为律诗的奠基人之一。

沈佺期是高宗和武后期间的宫廷墨客,以写应制诗而有名的。
他的《龙池篇》极负盛名,为玄宗享龙池乐章之三。
但这些应制诗多为歌颂天子点缀升平之作。
神龙初(705),在一次宫廷政变中,张易之兄弟被杀,沈佺期被牵连流放州崇山(今广西崇左县) ,后又迁台州录事参军。
郑振铎师长西席曾评说:“沈宋之诗,至流徙后而尤工。
佺期在州诸作,象《三日独坐州思忆游》、《州廨宅移住山间水亭》、《赦到不得归题江上石》、《答魑魅代书寄家人》诸篇,皆出之以五言排律,而于沉痛郁结之中,不失落其流丽疏放之体。
《答魑魅》一篇,长至十二韵以上,尤为当时罕见之作。

古意

唐诗鉴赏律诗奠基人沈宋诗词名篇不雅赏

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

玄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

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

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鉴赏

古意:托古以咏今的拟古之作。
诗题一作《古意呈乔补阙知之》;又作《独不见》,是乐府《杂曲歌辞》旧题。
《乐府解题》说:“伤思而不得见也。
”内容多写离去及闺情怨思。

这首七言律诗《古意》,为沈佺期的代表作之一,被历代诗评家认为是温丽、高古之佳篇。
诗写的是一位少妇思念久戍边塞未归的丈夫,主题传绝,但沈佺期这首诗却写得情致婉转,色彩富丽,音韵和谐,具有不朽的艺术魅力。

首联“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阐述简练,比兴自然。
卢家少妇,名莫愁,是南朝民歌《河中之水歌》里的人物,后用作少妇的代称。
起句借用《河中之水歌》的意境,言简意赅、精妙入微地先容了思妇的出生和处境。
她的家庭环境华美温馨,她的生活却冷落凄清。
“海燕双栖玳瑁梁”,一句反衬,兴起了全篇无限绵绵的愁思。
她寂然独居空闺,哪里比得上相亲相爱双栖于梁上的燕子呢?

颔联“玄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战忆辽阳”绘景抒怀,情景相生。
深秋玄月正是赶制征衣的时令,这此起彼伏之捣衣的秋声,声声撩民气绪。
那阵阵飘落的树叶,更使人触目伤怀,平添萧瑟之感。
诗没有直说砧声“催人泪下”,却说“催木叶”,于无理处见妙,于弯曲中见奇。
树木无心而为之“催”,人何以堪?弦外之音,蕴藉婉转,砧声本也无所谓寒暖的,加以“寒”字,就增强了诗句的感情色彩,光鲜地表现了思妇的心境。
她由赶制征衣的杵声遐想到征人——自己的丈夫,“十年征戍忆辽阳”,自然地揭示出全诗的旨意。

颈联“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分承上句,进一步阐发题旨。
正如吴乔在《围炉诗话》中所说的:“‘白狼河北音书断’,足上文征戍之意,‘丹凤城南秋夜长’足上文‘忆辽阳’之意”。
十年征戍,韶光够长了,再加之音讯断绝,死活难以预见。

俗话说:“能隔千里远,不隔一层板。
”只要有封书信来,知道丈夫尚活着,她就还有盼头。
可是“音书断”,从深奥深厚的嗟叹中所表露的就不止是一样平常的怀远盼归的愁思了。
她为丈夫的安危焦虑,乃至夹杂有不祥的猜想。
音信断绝,又置于这漫漫秋夜、阵阵砧声之中,正可谓“忆辽阳”愁断肠了。

尾联“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吴乔剖析说是“完上文寄衣之意”。
这彷佛有点“自怨自艾”的意味。
她苦苦地思念着丈夫,非但见不到丈夫的面,而且连个信也没有。
“谁为”二字用得十分贴切,表明思妇好象有点“嗔怪”自己“多情”的意味。
她企图自宽,却愈益加寻思念之切。
在这漫漫永夜,老天又偏让那团栾明月来照这预制征衣的“流黄”。
征人无,征衣何处寄?诗句怨而不怒,意境清幽柔和。
因而古人评说:“‘卢家少妇’首尾温丽。

这首《古意》虽是一首完全的七律,但受乐府影响很深。
《读雪山房唐诗序例》说:“七言律诗出于乐府,故以沈云卿《龙池》《古意》冠篇。
”胡应麟更因此为:“‘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同乐府语也。
”又夸奖说“起句千古骊珠”, 但也批评说“结语几成蛇足”。

为什么说它近乐府呢?大概是有宽对、流水对,正如《围炉诗话》所指出的:“八句钩鏁连环,不用起承转合一定之法者也。

杂诗三首(其三)

闻道黄龙戍,比年不解兵。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

少妇今春意,外子昨夜情。

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

鉴赏

自汉魏以来,墨客常以“杂诗”为题写诗,类似“无题”诗,内容多是慨叹人生或离去相思的。
沈佺期写有《杂诗三首》,都写闺中怨情,流露出明显的反战感情。
这里选的是第三首,是初唐五言律诗的名篇。
除怨恨“比年不解兵”外还表达希望有良将早日结束战事之意。

首联“闻道黄龙戍,比年不解兵”,措辞夷易似娓娓道来,给人以光鲜突出的印象。
黄龙戍战火频年,可以想见征人久戍之苦,强烈的怨战之情溢于字里行间,“不解”与“比年”连用,增强语势,引起人们的遐想与寻思。

颔联“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是借月抒怀。

说今夜闺中和营中同在这一轮明月的照耀下,有多少对征夫思妇两地对月相思。
在征夫眼里,这个昔日和妻子在闺中共同抚玩的明月,不断地到营里照着他,好象怀着无限深情;而在闺中思妇眼里,彷佛这面前明月,再不如往昔美好,由于那象征着昔日夫妻美好生活的圆月,早已离开深闺,随着外子远去汉家营了。
这一联明明是写情,却偏要处处说月;字字是写月,却又笔笔见人。
短短十个字,内涵极为丰富,既写出了夫妇分离的现在,也触及到了夫妇团圆的过去;既轮廓光鲜地画出了异地同视一轮明月的一幅月下相思图,也使人遐想起夫妇相处时的月下双照的动人景象。
通过暗寓着比拟的画面,墨客不露声色地写出闺中人和征夫相互思念的绵邈深情。
见月怀人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传统表现手腕,而这里只写月不写人,意象反而更丰富生动。
这“闺里月”既是思妇的眼中月,又是征人的眼中月,既有千里共婵娟之意,又有思妇心神飞度,想见征人之意。
诗意双关,征夫、思妇相思之情之景俱在个中,显得清新新奇。

颈联“少妇今春意,外子昨夜情”,紧承上联进一步抒写离人相思。
“春”而又“今”,“ 夜”而又“昨”,分别写出少妇“意”和外子“情”,其妙无比。
四季之中最撩人情思的无过于春,而今春的大好光阴虚度,少妇怎不倍觉惆怅!
万籁无声的永夜最为牵愁惹恨,那昨夜夫妻惜别的情景,仿佛此刻仍在征夫面前浮现。
“今春意”与“昨夜情”虽是互文对举,却可以作为“夜夜”来读。
可是细味“今春意”却有着独特的表现力。
“昨夜情”,也对得十分工巧,不仅表现出外子对妻子的一往情深,而且还表现出思念之切。
他回顾昔日夫妻的恩爱,以为恍如昨夜事一样平常,不因耐久分离而淡薄。
可见他们的情意是多么美好、朴拙、深厚而动人。

尾联“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抒写出了征夫、思妇的欲望。
他们希望能有良将出马,克敌致胜,结束他们长期分离的痛楚。
但诗以问句的形式,倍增感慨深奥深厚的意味。
这里照料首联回答了“比年不解兵”的问题,表明是将领无能,指挥不得力甚至频年征战,这是写透夫妇别离的痛楚往后自然生出的意思。

这首诗构思新颖风雅,特殊是中间四句,在“情”、“意”二字上着力,翻出新意,更为古人所未道。
诗中所抒之情与所传之意彼此关联,由情买卖,由意足情,势若转圜,极为自然。
从文气上看,一二联都是十字句,自然浑成,一气贯通,语势较和缓;第三联是对偶工巧的两个短句,有如急管繁弦,显得气势匆匆迫;末联采取散行的句子,文气重新变得和缓起来。

钓竿篇

朝日敛红烟,垂钓向绿川。

人疑天上坐,鱼似镜中悬。

避楫时惊透,猜钩每误牵。

湍危不理辖,潭静欲留船。

钓玉君徒尚,征金我未贤。

为看芳饵下,贪得会无筌。

鉴赏

钓竿:汉乐府铙歌名,晋鼓吹曲亦有《钓竿》。

《乐府古题要解》说:“有伯常子避仇河滨为渔者,其妻思之而为《钓竿歌》,每至河侧辄歌之。
后司马相如作《钓竿》诗,遂传以为乐曲。
若刘孝威‘钓舟画彩鹢’,但称纶钓嬉游而已。

这首《钓竿篇》大约是沈佺期流放岭南前的作品,内容是写“纶钓嬉游”之事,虽不无寓托,但格调轻松愉快。

诗分三个段落,每段两联。

第一段写景叙事,着重于描述自然景致,借景致的变幻表明韶光、地点的推移转换,渲染环境气氛,衬托人物的心境。
首联的起句“朝日敛红烟”,描述清晨宏丽的景象。
太阳刚从东方升起,光芒四射,在它的照耀下,彤霞逐渐消退。
这个“敛”字下得实在好,将大家看得见道不出的“朝日”与“红烟”的关系,形象逼真地表达出来了。
彤霞的产生和消逝本都是太阳的浸染,太阳能将残酷的彤霞盘剥来,又能将它收敛去。
云霞散去,大地清醒,手持钓竿的人垂钓于绿水之上。
这对句“垂钓向绿川”,既切题“钓竿”,又点出了地点;既写出人物的动作,又表现出其雅兴的浓郁。
这个小层次阐述垂钓者一大早就出来了。

第二联“人疑天上坐,鱼似镜中悬”,紧承首联从人的觉得和视觉表现“绿川”的澄澈宁静。
由于白云倒影于水中,甚至人在水上小舟之中就犹如坐在天上一样。
河水被阳光照澈,鱼儿缓慢游动的瞬间像悬挂在通亮的镜中。
这两句诗出自王逸少的《镜湖诗》:

“山阴路上行,如在镜中游。
”但较之王诗意境更光鲜,音韵更幽美,成为随处颂扬的名句。
这里写景能够虚实结合,境界清幽,引人入胜。

第二段着重描写人与物的情态。
第三联“避楫时惊透,猜钩每误牵”,是描摹游鱼的景况。
阵阵浆声,划破“绿川”的宁静,鱼儿受惊时时跳出水面。
“避楫”写出了鱼儿的当心;“猜钩”进一步表现出鱼儿的风雅来。
它们对着鱼钩揣测、试探,终极抵挡不住喷鼻香饵的诱惑,还是被丝纶牵了上来。
两句诗十个字,将鱼儿诡谲可爱的形态描摹得活灵巧现。
第四联“湍危不理辖,潭静欲留船”,描述的是钓者“乐亦忘返”

的情态。
绿川不雅观鱼跃,兴趣盎然,顺流而下,逆流而上,扁舟穿行无牵绊,急流险滩何所惧,且不要打理车马回家的。
那边风景独好,明洁沉着的潭水尚未尽情欣赏呢!
人未尽兴舍不得拜别,诗却不直说,反说潭水欲留客,物我融洽化一。
文意弯曲,文势跌宕。

读来兴味无穷。

第三段抒怀寓意。
第五联转为抒怀。
“钓玉君徒尚,征金我未贤”,上句话用姜尚谓滨钓鱼的曲故,下句话用燕昭王筑黄金台的典故。
“钓玉”,语意双关,“玉”与下句的“金”相对,“玉”借为鱼,是实指。
但“钓玉”又可理解为“钓玉鱼,玉鱼指代天子赏给官员的玉带金鱼(佩饰),引申为官爵。
唐制开府仪同三司及京官文武职事四品并给随身金鱼佩饰。

君,指同钓的人,也可以是泛指他人。
征金:战国时,燕昭王在易水南筑台,置千金于其上,延请天下贤士,号称黄金台,征金意为以黄金征,招贤良之士。

这两句诗的含意较繁芜,彷佛以揶揄和自嘲的口吻在与对方说话或自我解嘲:钓鱼嘛!
你(君)学姜子牙,只怕是遇不到周文王的。
虽然明君招贤纳士,我也并非郭隗、乐毅那样的人才。
言外之意不无怀才不遇的感慨:你我还追求什么功名利禄呢?那都是不现实的,悠悠乎天地之间,垂钓于绿川之上,岂烦懑哉!

尾联“为看芳饵下,贪得会无筌”,夹叙夹议,照料题目收结全篇。
“为看”二字解释了不雅观鱼人收视反听。
“贪得”二字描摹出鱼儿抢食的神态。
两句诗构成一幅鱼跃人欢谐趣横生的游乐图。
当然也可理解为贪得利禄者,难免要被世网所牵。

这首五言排律诗,篇幅不大,但气局严整,属对工丽,脉络清晰分明,开合相生,铺叙转换极其自然;用事贴切不着痕迹,形象生动逼真,光荣明丽鲜艳,意境清幽广远。
简而言之,即“情多、兴远、语丽”(唐僧皎然语),不愧为排律的佳篇。
郑振铎师长西席评价说:“状物陈形,已臻佳境。
在排律中气度虽未若杜甫的阔大,被澜虽未若杜甫的澎湃,然而是,不易得的东西了。

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岭

天长地阔岭头分,去国离家见白云。

洛浦风光何所似,崇山瘴疠不堪闻。

南浮涨海人何处,北望衡阳雁几群。

两地江山万余里,何时重谒圣明君。

鉴赏

《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岭》是沈佺期和杜审言之诗。

杜审言,字必简,初唐墨客,杜甫的祖父,因曾任膳部员外郎故又称杜员外两人都于神龙初年(705)流放岭南。
审言先动身过大庾岭去峰州(今越南境内),佺期随后也过大庾岭去驩州(今广西崇左县)。
佺期《初达驩州》诗中说:“流子一十八,命予偏数奇。

配远天遂穷,到迟日末了。
”由此可推知佺期在未过岭之前已收到了审言的“过岭”诗。
当自己来到大庾岭时,触景生情而作“遥同过岭”的和诗。
这首诗写得情景交融,哀而不怨,流利晓畅,是初唐七律的佳制。

首联即切题“过岭”。
“天长地阔岭头分,去国离家见白云”,是描写过大庾岭的情景。
墨客离开京城长安,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来到大庾岭上,顿感天长地阔,宇宙之闳浑无穷。
然而这脚下的山岭却是个分边界,过了岭便是“蛮荒”之地风土人情大不一样了。
此时墨客不免产生“去国离家”将为“他乡之人”

的感叹,以为自己犹如那天空飘浮不定的云朵,不知去往哪里。
“见云白”,是墨客对岭南的第一个印象和感想熏染。
我国古代诗歌中“白云”和“游子”有某种联系,如“浮云游子意”等。
墨客利用这传统的表现手腕,以自然澹远之景表现游子浓郁的深情。

颔联写景,以比拟的镜头,淋漓尽致地抒发思国怀乡的感情。
墨客回顾自己家乡俏丽的风光,想象崇山恐怖的湿热蒸郁之气,两相比拟,倍觉凄苦。

颔联承“去国离家”,上句抒写对京洛风光的眷恋,下句言置身大庾岭头时百感交集的情怀。
“洛浦”,即洛水之滨,这里指唐东都洛阳
风光,即景致。
武则天执政期间,墨客常常侍奉武后及其臣僚们于洛阳。

作为唐王朝的东都,洛阳的景致之盛,自然是墨客亲历目睹过的。
如今,墨客站在大庾岭上,行将踏上瘴气氵弥漫的南国之地,不免产生死活难卜,今是昨非的感慨和帐惘。

颈联转为怀友,“南浮涨海人何处,北望衡阳雁几群”,上句中的人指杜审言,意思是说南海风高浪急,你可安然地渡过去了吗?是否已到达了峰州呢!

下句“北望”似说自己,又似与朋友谈心;看那鸿雁到了衡阳就不用再向南飞了,待春暖花开就可返回故里。
言外之意是,我们还不如雁,只能连续行役向南,归期无望。
“几群”含意丰富,耐人寻味,那鸿雁且能“大小相从”,有群伴儿。
而你我则分飞天涯,孤苦伶仃,假如我俩能像雁儿一样作伴就好了。
这句诗抒发不堪回顾的孤寂之情,进一步表达对杜审言的深刻思念。

尾联回应首联,婉转地表达了盼赦的欲望。
“两地江山万余里,何时重谒圣明君”,是写京都长安与岭南流放地之间虽然山重水复相距万里,但隔山隔水,隔不住思念君王的心。
墨客所昼夜愿望的是再拜见贤明君王的那一天。
这联诗的遣词炼意很精妙,既表达了思念君王之羞辱,又没有谄媚阿谀之意味。
将此联与前几联合读,同情之心便油然而生。

沈佺期的七律,向来被认为高华典重,但此诗却不同于那些应制之作。
它表示出了“朴厚自是初唐风气”。
(《载酒园诗话又编》)《围炉诗话》亦评说道:

“诗乃心声,心由境起,境不一则心亦不一,言心之词,岂能尽出于高华典重哉!
”墨客从北方的宫廷走向南荒的流放生活,心与境都起了重大的变革,因此写出了这朴拙动人气韵流畅的诗篇。

喜赦

去岁投荒客,今春肆眚归。

律通深谷暖,盆举太阳辉。

喜气迎冤气,青衣报白衣。

还将合浦叶,俱向洛城飞。

鉴赏

武则天当政时,张易之兄弟宠幸至极,权倾朝廷。

杜审言、崔融、阎朝隐、宋之问等一批文人多与其赋诗唱和,有的乃至为其代笔赋诗,不同程度地阿附于他们。
武则天病危时,权争激烈,张易之兄弟被张柬之等所杀。
这些文人也牵连流放岭南。
沈佺期以“坐赃”罪于中宗神龙元年(705 )春流放驩州崇山(今广西崇左县),第二年春遇赦,作这首《喜赦》诗,抒发自己的情怀。

诗的题目直书《喜赦》,全篇洋溢着欣喜之情。

他在岭南写的许多诗中都几次再三申说自己的冤屈和不堪南荒瘴疠之苦。
他刚过岭就哀叹:“两地江山万余里,何时重谒圣明君。
”(《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岭》)一到驩州就愿望着:“何年赦书来,重饮洛阳酒。
”(《初达驩州》)当他在驩州陷入深深的绝望中时,溘然接到赦书,自然是大喜过望了。
《喜赦》诗真实生动地记录了墨客当时欣喜的情态。

叙事,起句中的“客”指墨客自己。
“去岁投荒客,今春肆眚归”,点明流放、遇赦的韶光、地点乃至缘故原由,字字句句饱含着饱经风霜悲喜交集的感情。
颔联紧承上联直抒胸臆。
“律通深谷暖,盆举太阳辉”,用典贴切精当,比喻生动形象。
赦令犹如一道阳光,使墨客得以绝处逢生,重见光明。
“律通”、“盆举”两词语下得简劲有力,准确地表达了墨客瞬间的愉快感情。
他感到黑夜已经由去,和暖妖冶的来日诰日展现在面前。
这联诗对墨客的生理刻画得也很细腻。

颈联“喜气迎冤气,青衣报白衣”,描述了当时的动听场面。
古时青衣为贱者之服,故称奴婢为青衣,未化者着白衣,一样平常称没官职者为白衣。
“白衣”即墨客自指,“青衣”指报喜讯的人。
青衣人来给他这个白衣人报,墨客的心中是凄凉的。
由于这不是进士及第时的报喜,不免引起出生的回顾和感慨。
“青衣”对“白衣”,既表明墨客的身份境遇,又从色彩上渲染了诗句的凄清韵味。
但无论如何赦书仍旧是墨客日昼夜夜所愿望的。
从句意上说,“青衣”句应在前,“喜气”句应在后。
这里的颠倒是为了协律,并突出春风得意的气氛。
尾联回应首联紧扣“归”字作结。
“还将合浦叶,俱向洛城飞”,是说要凭藉合浦叶的神奇功力,一夜之间飞回洛阳。
古时传说合浦县有一种大树叶,能随风一夜飞渡到洛阳,诗句矫健幽美,意境旷远深邃,表现出墨客的心境比“归心似箭”

还要迫切。
墨客不但想象丰富,炼字亦甚见功力。
句中的“将”字用得颇有讲求,若易以“似”“随”等字,便有点煞风景,显得平庸无奇了。

《喜赦》诗措辞精髓精辟畅达,情绪朴拙,抑扬抑扬,一气流转直下。
风格清新活泼,是一首记事述怀的佳作。

北邙山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

城中早晚歌钟起,山上惟闻松柏声。

鉴赏

这首《北邙山》表现的是人生短暂、荣华富贵不能长驻的传统主题。
但墨客能就此翻出新意,“词显意深,语近精遥”,具有摄民气魂的艺术魅力,堪称初唐七言绝句之精华。

一样平常登临怀古之作,不外是感怀古今,写景叹时、洒脱游适之类。
这首小诗取材写境都很新奇,于平常语中见功夫,令人回味无穷。

起句就题目“北邙山”阐述开来,宅兆鳞次栉比,寒气逼人。
北邙山因此坟山著称的,自东汉以来,这里便是王侯公卿葬身之地。
诗的第一句就突出了这个特点。
这垒垒的宅兆彷佛没有什么俏丽可赞之处。
按一样平常的写法,要赞颂一下王公的古迹,描述一番牌坊碑宇的巍峨壮不雅观等。
可墨客仅仅用了“列坟茔”三字阐述。
而下句呢,却陡转至京城洛阳,用映衬的手腕给阴森去世寂的邙山添加了一个繁华热闹的背景。
经由这“万古千秋对洛城”的铺排点染,顿觉诗意盎然,发人寻思:洛城、邙山千年万代遥遥相望,这是两个阴阳不通的天下,又是两个相通的天下!
本日长眠邙山的人,不正是昨天洛城寻欢作乐的人?而本日洛城正在寻欢作乐的人,来日诰日不也正是长眠邙山的人。
这存亡活去世无穷已,年年代代递相续!
这便是洛城与邙山的关系。
墨客只用了两句比拟的诗便概括完了。

第三句“城中早晚歌钟起”,是描写洛阳的繁华热闹。
歌钟昼夜响彻一直,从悠扬和鸣的钟声不难想象那急管繁弦、轻歌曼舞的盛况。
墨客对洛城的上层社会生活是深为理解的。
他是宫廷中的一员,曾“恩私宦洛阳”,“扈巡行太液,陪宴坐明光”。
正由于墨客对这种醉生梦去世的上层生活有较深刻的理解,以是面对那垒垒宅兆才发出了深奥深厚的慨叹:“山上唯闻松柏声”!
三、四两句比拟强烈,历来被诗评家认为是颇有“余思”的佳句。

这首七言绝句,构造严谨,章法风雅,虽只四句二十八个字,却写得抑扬抑扬,余味无穷。
墨客并未正面抒怀感慨,只以轻轻的笔触勾勒出几幅人们并不陌生的画面。
那些入画的事物是人们熟视无睹、听而不闻的邙山、洛城、坟茔、钟声、松柏声。
但这些有条有理的画面相互映衬比拟,就产生了发人寻思的艺术效果。

驩州南亭夜望

昨夜南亭望, 分明梦洛中。

室家谁作别, 儿女案尝同。

忽觉犹言是, 沉思始悟空。

肝肠余几寸, 拭泪坐东风。

鉴赏

沈佺期因与张易之交往,受牵连,于中宗神龙元年(705)春天被流放驩州崇山,(今广西的崇左县),位处左江中游。
县城在崇善山南,原县名崇善即因山而得名,别号壶城。
县志记载:“位青莲山之阳,丽水四折,环其三面,其形若壶。
”“青莲山为崇善之总山,绵亘三百里,峰峦分列,青翠相连,多岩洞灵泉,奇怪万状,圣境也。
”沈佺期曾登临崇善山,盛赞风景之俏丽,但他游山玩水是“聊欲缓归心”的,他同时写了不少望乡思国的诗篇,情甚哀矜。
《驩州南亭夜望》便是个中的一首,记述了他当时“望乡”的真实情景。

首联是回顾他昨晚登上南亭向北眺望家乡。
月明之夜,他在亭上纵目凝思,如痴如醉地“梦”在洛阳呢?还是打了个盹梦在洛阳呢?抑或是回房熟睡之后梦在洛阳呢?这在诗里并没点明。
而梦境是清晰的:

“室家谁作别,儿女案尝同”,室家:即夫妇,男子有妻谓之有室,女子有夫谓之有家。
《诗经·桃夭》: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夫妻之间没有想过分别儿女们曾和自己在一张桌上用饭、看书!
颈联更妙,“忽觉犹言是,沉思始悟空”,是说自己忽然以为这统统都是真实的,被贬之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变成了依稀之梦。
这就不落窠臼,梦与现实打了个颠倒,多了一层波折。
然而镇静地思考之后才领悟到这统统都是虚幻的。
幻境破灭之后,使民气碎,悲哀得肝肠寸断。
然而这梦幻中的相会与欢快,毕竟给了他短暂的心灵上的安慰,感情上得到一次知足,因此他转悲为喜。
“拭泪坐东风”这结尾的意味比说“崩城泪”还要悲惨。
坐东风:形容人得意,心情惬意。
语出孟郊《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

墨客的这段思乡小曲,正弹反唱,似问非答,亦愁亦“喜”,将其梦寐神思、恍惚迷离的情态表现得生动逼真、淋漓尽致。

夜宿七盘岭

独游千里外, 高卧七盘西。

山月临窗近, 天河入户低。

芳春平仲绿, 清夜子规啼。

浮客空留听, 褒城闻曙鸡。

鉴赏

这首诗作于墨客入蜀之初,“七盘岭”在今四川广元东北,别号五盘岭,有石磴七盘而上,岭上有七盘关。
沈佺期这首五律阐述旅途夜宿七盘岭上的情景,抒起事过不寐的愁绪。
据本诗末句“褒城闻曙鸡”,褒城在今陕西汉中北,七盘岭在其西南。
夜宿七盘岭,则意味着已过褒城,离开关中,而入蜀境。

首联破题,点明自己将作远游,此刻夜宿七盘岭。
“独游”暗含无限失落意的感情,而“高卧”则不仅指明住宿高山,更有谢安“高卧东山”的意味,表明“独游”聊作隐游,进一步点出失落意的境遇。
次联即写夜宿所见的远景,生动地表现出“高卧”的情趣,玉轮彷佛就在窗前,银河仿佛要流进房门那样低。
三联是写夜宿的节物不雅观感,抒发了“独游”的愁思。
“平仲”是银杏的别称。
左思《吴都赋》写江南四种特产树木说:“平仲君迁,松梓古度。
”旧注说:“平仲之实,其白如银。
”这里用以写南方异域树木,兼有寄托自己明净之意。
“子规”即杜鹃鸟,相传是古蜀王望帝杜宇之魂化成,暮春鸣声悲哀如唤“不如归去”,古时将它作为蜀鸟的代表,多用作寄托离愁。
墨客望着浓绿的银杏树,听见号泣的杜鹃声,春夜独宿异域的愁思和惆怅,油然而生。
末联承“子规啼”,写自己正沉浸在杜鹃号泣声中,鸡叫了,快要上路了,这七盘岭上不寐的一夜,更加引起对关中故乡的不胜留恋。
“浮客”即游子,墨客自指。
谢惠连《西陵遇风献康乐》说:“凄凄留子言,眷眷浮客心。
..靡靡即长路,戚戚抱遥悲。
”此句化用其意。
“空留听”是指杜鹃催归,而自己不能归去。
过“褒城”便是入蜀境,虽在七盘岭还可听见褒城鸡鸣,但墨客已经入蜀远别关中了。

这首诗是初唐五律的名篇,格律严密,通首对仗,力求工巧,有齐梁余风。
墨客捉住夜宿七盘岭的特点,奥妙地在“独游”、“高卧”上做文章。
首联点出“独游”、“高卧”;中间两联即表现“高卧”、“独游”的情趣和愁思,写景象显出“高卧”,写节物衬托“独游”;末联以“浮客”应“独游”,以“褒城”应“高卧”作结。
同时,它通篇对仗,铿锵协律,而文气流畅,写景抒怀,富有情趣和意境。
在初唐宫廷诗坛上,沈佺期因此工诗著名的,张说曾赞誉他说:“沈三兄诗,直须还他第一!
”(见刘餗《隋唐嘉话》)。

遊少林寺

长歌遊宝地, 屣倚对珠林。

雁塔霜风古, 龙池岁月深。

绀园澄夕霁, 碧殿下秋阴。

归路烟霞晚, 山蝉处处吟。

鉴赏

少林寺,在河南登封县西,少室山北麓,创建于魏太和二十年。
是中国禅宗初祖印度高僧达摩面壁九年之地,为海内有名的佛寺之一。

首联是概写遊寺。
墨客踏着歌声来到这所空门宝地,仔细地不雅观赏了寺内清幽秀美的园林景致。
“宝地”、“珠林”,都是出自佛经用语,所谓“黄金七宝为地,摩尼珠为林”。
少林佛殿及其柔美园林风光也由此不言自喻。
“长歌”二字,表现墨客当时畅遊的欢畅心情。
次联进而描述寺内两处重点景物。
一处是古老的雁塔。
雁塔原是印度古代佛教僧人为舍身救饥的雁王立塔纪念,出自佛经故事,后世相传成为佛寺的主要建筑。
另一处为龙池,指寺中有名的九龙潭,潭水很深,听说有九龙蟠聚其下,“霜风古”、“岁月深”,两句高下交织成文,解释雁塔之古是由于岁月之深,而龙池之深也是由于霜风之古,三联再写遍遊往后的韶光变革。
两句说,青赤的园林在雨后斜阳里,被净水洗过,显得分外通亮;碧色的殿宇也因秋阴延展逐渐蒙上暗淡的色调。
“澄”、“下”两字写韶光转移动景,最能生动真切。
“夕霁”和“秋阴”,既点韶光,又指时令,自然引出尾联的“晚霞”与“蝉噪”。
霞彩满目,蝉声盈耳,结得声色并茂,何等尽兴快意!
此时的蝉声相送,同首联的长歌来遊,前后相应,主体与客不雅观折衷同等,早晚一片欢愉场景,墨客畅遊的欢畅心情,也跃然纸上。

此诗前半部分写入寺遊赏古迹,抒写墨客对少林名刹的敬仰心情。
后半部分述遊赏过程中景致变革,以及归路晚景之绮丽,显示墨客敏锐细致的不雅观察力和写景抒怀的风雅笔致。
沈佺期是唐初有名的宫廷墨客,也是完成律诗定型的主要人物之一。
他们写诗的特点是:“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
”(《新唐书·沈佺期传》)按此标准与前代山水诗比较,无论从构思、写景、音律,形式和措辞各方面看,这首诗都可说达到后来居上的胜境,实为唐初和沈氏五言律诗的代表佳作。

早发昌平岛

解缆东风后, 鸣榔晓涨前。

阳乌出海树, 云雁下江烟。

积气冲长岛, 浮光溢大川。

不能怀魏阙, 心赏独泠然。

鉴赏

这首诗作于墨客赴贬地驩州途中。
墨客在《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岭》中,曾有“南浮涨海”之语。
翻过大庾岭后,墨客进入今广西境内,取道海上,向流贬之地提高。
这首诗便是写“南浮涨海”前经昌平岛时的所见所感。

首联点出题目中“早发”二字,并暗示市价春天。
在东风吹拂的清晨,墨客乘坐的船儿解开了缆绳,扬帆出海。
船工们以长木叩船,以折衷动作。
“晓涨”的“晓”字,暗示船儿解缆动身之早。
从解缆于东风之后,鸣榔在晓涨之前所传达出的心境看,墨客并没有什么“南浮涨海人何处”的孤寂感,反而使人感到呈现于面前的是一种明丽景象。
接下来的四句,描写早发昌平岛时所见。
“阳乌”即太阳,以传说日中有三足乌而得名。
“积气”,指天。
一轮朝阳从海上升起,北归的大雁落在烟波浩渺的江边;放眼海上,天地相连,波光粼粼,水天相接。
对付一个赴贬地途中的人,欣赏到如此美景,确实是不随意马虎的。
墨客在结尾二句却说:“不能怀魏阙,心赏独泠然”!
意思是说,对付一个去国离家的人来说,如果他失落去了身在江湖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的崇高节操,而沉浸在面前令民气旷神怡的景致中,那是多么让人伤心的啊!
言外之意则是表明,自己身在江湖、心存魏阙,以是,面前的景致虽然俏丽,但自己心头终有一种寂寞清冷之感。

这首诗和墨客遭贬前在宫廷中所创作的诗歌比较,形式上已经摆脱了浮华艳丽的弊病,给人以清新明丽的感想熏染。

宋之问简介

宋之问( 656—712)一名少连,字延清。
汾州(今山西汾阳县)人,父名令文,高宗时为左骁郎将,东台详正学士,善文辞,工书法,膂力过人,时称“三绝”。
之问受其父影响,亦善诗文,与“善剖决”的韦善心并称户部“二妙”,与著名墨客沈佺期齐名,并称沈宋。

上元二年举进士,初与杨炯分直内教,历任尚方监丞、左奉宸内供奉等职,常跟从游宴,写过不少应制诗。

媚附于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
后张易之被杀,中宗复位,于神龙元年(705)被贬为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参军。
不久逃回洛阳。
《新唐书》记载他匿居朋侪张仲之家,“会武三思复用事,仲之与王同皎行刺三思安王室。
之问得实在令兄子昙与冉祖雍上急变,因丐赎罪,由是擢鸿胪主簿,天下丑其行。
”景龙中,迁考功员外郎,谄事太平公主,故见用。
及安乐公主权盛,复往谐结,故太平公主甚恨之。
当中宗将提拔他为中书舍人时,太平公主揭破他知贡举时受贿,便下迁为汴州长史,未知又改越州长史。
在越州(今浙江绍兴)期间,“颇独立为政”,景龙三年六月,中宗崩,景云元年(710)睿宗登基,认为他寄托张易之,投靠武三思,屡不悔改,便将他流放钦州(今广西钦州)。
《旧唐书》说:“先天中,赐去世于徙所。
”而《新唐书》则说:“赐去世桂州。

他的紧张功绩和沈佺期一样,在创作实践中使六朝以来的格律诗的法则更趋周详,使五言律诗的系统编制更臻完善,并创造了七言律诗的新体。
他也是律诗的奠基人之一。

度大庾岭

度岭方辞国, 停轺一望家。

魂随南翥鸟, 泪尽北枝花。

山雨初含霁, 江云欲变霞。

但令归有日, 不敢恨长沙。

鉴赏

宋之问因媚附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而开罪,中宗复位后,于神龙元年(705)春被贬为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参军。
这首《度大庾岭》诗是他前往贬所途经大庾岭时所作,真实生动地阐述了过岭的情景,凄楚凄凉,朴拙动听。

起句“度岭方辞国”,扣题直叙,解释墨客已经来到“华夷”分界的梅岭之巅,将要走出中原,辞别故国了,一个“方”字把“度岭”“辞国”联系在一起,顿然使人产生一种摇荡心旌的觉得,使文势陡率而高远。
对句“停轺一望家”,墨客停下长途跋涉的驿车,在中原与“夷国”的边界容身了望家乡的方向,至此,一个失落魂落魄的遭贬谪的宦游人的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这“一望”的“一”字,也甚为真切,传达出墨客去国怀乡的深奥深厚感情。

颔联“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紧承首联中的“望”字而来,墨客遥望乡关,只见鸟儿飞行,花儿开放。
墨客眼中的鸟儿是“南翥”,花儿是“北枝”,因此触动了北人南迁的情思,他的魂魄和思绪都随着那向南飞行的故乡之鸟而去了,那岭北绽放的梅花却多情地向他频送春光。
此景此情,使他黯然神伤。
这联诗写得情景交融,将墨客魂断庾岭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颈联“山雨初含霁,江云欲变霞”,上句写山雨欲停未停,天空已放出些许晴光。
下句是描述江中云影即将变作彩霞的霎那间。
墨客描写景致的渐变,衬托自己心情的变革的俏丽景致。
“初含”、“欲变”等字眼,授予云雨以灵性。
写云,不直接表现天空的云,而是描述江中的倒影。
可见山雨是濛濛小雨。
这样写可以一箭双雕,将山的空明、水的澄澈同时生动地表现出来了。
墨客在《早发大庾岭》诗里写道:“晨跻大庾险,驿鞍驰复息。
雾露昼未开,浩途不可测。
..

兄弟远沦居,妻子成他乡。
羽翮伤已毁,童幼怜未识。
犹豫恋北顾,亭午晞霁色。
春暖阴梅花,瘴回阳鸟翼。
”由此可知《度大庾岭》是《早发大庾岭》的续篇。
这首诗中写的“山雨初含霁”,大约是在中午或午后;“江云欲变霞”,可能是不才午或傍晚。

在这样美好的山水景致中,墨客的心潮逐渐趋于沉着,开始振作起来面地现实考虑自己的出路。
在《早发大庾岭》里有这样的诗句:“适蛮悲疾首,怀恐泪沾臆。
感谢鹓鹭朝,勤修魑魅职。
生还倘非远,誓以报恩德。
”可见他希望勤奋修职,争取早日赦归。

由于景象的好转,墨客心情也逐渐爽朗,由景象的变革遐想到自己的命运,也充满了希望。
于是不禁发出了“但令归有日,不敢恨长沙”的感慨,表示他只希望有回去的那天,就心满意足了,对自己受贬迁不敢有所怨恨。
这是用了西汉贾谊遭权臣们排挤被贬为长沙王太傅的典故,据《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贾谊到长沙后不适应湿热的景象“自以为寿不得长”而心生“恨”意。
尾联以直抒胸臆而作结,但上句的“归有日”又与首联的“辞国”、“望家”遥相呼应。

这首诗感情朴拙,情景交融;章法严谨,对仗工致,音韵和谐,是一首成熟的五言律诗,堪称“示后进以准”的佳作。
至端州驿见杜五审言沈三佺期阎

五朝隐王二无竞题壁慨然成咏

逐臣北地承严谴, 谓到南中每相见。

岂意南中歧路多, 千山万水分乡县。

云摇雨散各翻飞, 海阔天长音信稀。

处处山川同瘴疠, 自怜能得几人归。

鉴赏

唐中宗神龙元年(705)正月,宰相张柬之乘武则天卧病之机,率羽林军发动政变,诛除武氏佞臣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逼迫武则天逊位,迎中宗复辟。

这是唐代历史上的一大事宜,当时影响所及,一批文人朝士因“爱慕媚附”二张而尽数被贬至岭南各远恶诸州。
作为武氏朝廷的著名词臣的宋之问,自然难逃此厄,被贬为泷州(今广东省罗定县一带)参军。
端州:今广东省肇庆市。
杜审言、沈佺期、阎朝隐、王无竞都是与宋之问同时在朝的墨客。
唐代习惯用兄弟排行的行次与人名并称,如杜审言排行第五,称杜五审言。
别的几人的称谓亦如此。
他们都因与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交往而得罪被贬往岭南的。
宋之问因病晚行,当途经端州驿时见杜、沈、阎、王各题诗于壁上,便感慨地写了这首诗。
这首诗虽即兴而作,但情绪充足,措辞流畅,生动动听。
古人曾评说,宋之问“运笔如舌”,“古诗多佳”。
这首七言古诗便是一个例证。

诗的开头两句,措辞平直,犹如与四位朋友相对而言:“逐臣北地承严谴,谓到南中每相见”,意思是说我们这些有罪的臣子,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从北方流放到南荒,原以为在南凶年夜家还能够常常见面。
想想阔别家乡能有朋友作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岂料南中歧路多,千山万水分乡县。
”谁料到南中会有这么多岔道,千山万水使各个乡县重重相隔,哪里还能见到朋友们的面呢?这实际上是借景抒怀,委婉弯曲地表达了他深奥深厚的懊丧和哀愁。
“云摇雨散各翻飞,海阔天长音信稀”,是写对朋友们的思念的。
一样平常形容分离,或说“云飞雨散”,或说“雨飞云散”,宋之问独用“云摇”一词来表现他在《桂州三月三日》诗回顾从前飞黄腾达的情景时说:“风举云摇入紫微。

正所谓青云直上,平步青云。
在封建社会里,要想贵为朝臣,不能单凭个人的才力,尤其是在唐代,知识分子要得到重用,必须有王侯将相举荐。
宋之问是深明个中奥秘,而且也深有体会的。
他媚附武则天的宠臣张易之,或许也正是想乘其“风举”、“云摇”吧。

岂知武则天病危,张易之被杀,而他也受到了牵连。

这里的“云摇”有暗指皇威或政治势力之意,后者使他们象雨点般散落四方。
“翻飞”也含有命运不测之意。
“海阔天长”解释朋友之间相距迢遥。
杜审言流放峰州,在今越南河西省山西西北部;阎朝隐贬崖州,即今海南岛琼山县,都要过海才能到达贬所。
而沈佺期谪迁驩州,即今广西崇左县,相传是舜放驩兜的地方,这些地方离宋之问要去的贬所泷州,即今广东罗定县,都还很迢遥。
古代交通不便,因此诗接着说“音信稀”。
彼此之间难以来往和互通。
“音信稀”又和“每相见”遥相照料,加倍强了凄凉的情味。

墨客在驿前孤寂地思念着同样遭遇的朋友,为朋友和自己的未来担心、忧虑:“处处山川同瘴疠,自怜能得几人归。
”上句是写虽然年夜家所去的地方不同,但都同样充满瘴疠,山川满目凄情。
下句以深奥深厚的长叹收结了全篇。
中原人大多不适应南方偏僻地区酷热的景象,视岭南为蛮荒之地,被贬谪的人初到岭南都有九去世生平的恐怖感。
比宋之问他们早一年多贬到端州的高戬就病去世在那里。
与高戬同时流放到钦州(今广西钦州)的张说于神龙元年初被赦返京,再过端州时题有《还至端州驿站与高六别处》:“昔记山川是,今伤人代非。
往来皆此路,死活不同归。
”宋诗的结尾“自怜能得几人归”,大概是看了张诗有感而发的。

这首七言古诗夷易晓畅,明白如话,于夷易中见奇妙。
诗的遣词造句十分贴切自然,而且极富表现力;恰切地利用了双声、叠韵及重复,读起来音韵和谐,错落有致。
全诗八句话,五十六个字,写得波澜起伏,跌宕生姿。
就本诗而言,由见题壁而引发对朋侪的思念,进而表露被贬岭南的愁绪,其情绪发展由失落望感伤、孤独寂寞而凄苦愁虑、迷惘忧惧,真切隧道出了被贬的内心生理,具有较强的艺术传染力。

经梧州

南国无霜霰, 频年见物华。

青林暗换叶, 红蕊续着花。

春去闻鸟山, 秋来见海槎。

流芳虽可悦, 会自泣长沙。

鉴赏

据《新唐书》记载,宋之问从泷州(今广东罗定)逃回后,又投靠了当政的武三思,谄事太平公主,于景龙中迁升为考功员外郎。
后安乐公主权盛,他又往谐结,太平公主深恨之。
当中宗将提拔他为中书舍人时,太平公主便揭破了他知贡举时受贿赂,于是下迁汴州(今河南省开封)长史,未行改越州(今浙江绍兴)长史。
之问在越州期间尚致力为政,且颇有政绩。
但景龙三年六月,中宗崩,景云元年(710)睿宗登基,认为他曾附张易之、武三思,“狯险盈恶”诏流钦州(今广西钦州县)。

宋之问在唐睿宗登基的第二年春天到达桂林,同年秋日动身连续前往流放地钦州(今广西钦州县)。
他乘船从漓江、桂林顺流而下,经梧州再溯浔江而上,沿途有感奇丽江山,写出了一些佳绝的旅游诗篇,如《下桂江县黎壁》、《下桂江龙目滩》、《发藤州》等,抒发了对祖国大好山河无比热爱之情怀。
《经梧州》便是个中的一首。

首联“南国无霜霰,频年见物华”,五岭以南被称作南国,这里指梧州。
概括地阐述了梧州的地理环境、景象物产的特色。
物华:万物之菁华。
《滕王阁序》有:“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圩。
”梧州四季如春,万物都免受霜雪之寒,常年孕育着勃勃活气。
两句诗的意境广阔,活气盎然。
颔联承“物华”,着意点染景致:“青林暗换叶,红蕊续着花”。
不必期待春天来临,青叶就在不知不觉中一次次生出新叶,赤色的花蕊在接连不断的开放,这些都是在四季分明的中原看不到的。
“暗换”、“续开”生动地表现出梧州的景象特色。
它不同于北国的春枝新绿,夏木荫荫,秋叶飘零,冬雪冰封。
颈联“春去闻山鸟,秋来见海槎”,梧州依山傍水,春天雏鸟新生,鸟鸣口宛啭。
秋日江帆悠悠。
他一个流放的远役的犯人,面前这自由清闲的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禁使他神伤。
以是他不禁发出了“流芳虽可悦,会自泣长沙”的无可奈何的嗟叹。

流芳这里指的是南荒的美好景致,“泣长沙”用的是西汉贾谊的典故,表明自己在流放中。
面对着令人喜悦的美景,触目伤情,结尾如迎刃而解,十分自然。

宋之问在梧州的韶光很短暂,但他此前在泷州(今广东罗定县)任参军一年有余。
罗定就在梧州的东南面,那里的自然风光当与梧州近似。
他这首南国风情十足的诗篇,措辞明白如话,用典自然入化。
动词与虚字用得非常精当,加之偶句为流水对,读起来以为流畅幽美。
宋之问因“媚附二张”,品行颇遭后人非议,历来人们对其被贬多不表同情。
但我们本日似还应把稳到另一方面,即宋之问集中的一些好诗大多是写于遭贬斥流放之际,此类诗的一大特点是措辞平实自然,不矫揉造作,皆其内心情绪的真实流露。
墨客一旦阔别京城,步出宫廷台阁而跋涉江岭,摆脱了宫廷词臣的身份束缚,从而规复了其独立的主体人格和自我思维,故其诗作远非昔日应制奉和之作可比。
看来,还是贬官生涯造诣了宋之问,使他得以有更多的好诗传世。

寒食陆浑别业

洛阳城里花如雪,陆浑山中今始发。

旦别河桥杨柳风,夕卧伊川桃李月。

伊川桃李正芳新,寒食山中酒复春。

野老不知尧舜力,酣歌一曲太平人。

鉴赏

陆浑别业位于洛阳西南之陆浑县伊水之滨,是宋之问的别墅,公务之暇,他常前往消闲度假。
山庄清幽秀美的自然景致和寂静安宁的环境,屡屡唤起这位宫廷墨客的山野真趣,故其诗集中有不少以陆浑山庄为题的诗作,大多风格清新奇丽,显示出一种阔别尘世的纯朴幽雅气息,也抒发了墨客隐蔽在“志深轩冕”背后的对大自然的热爱神往之情。

武则天执政期间,多居于东都洛阳,其近臣文士,亦常随行旁边,诗由洛阳起笔,解释这是宋之问任居洛阳,偶返山庄时所作。
“洛阳城里花如雪,陆浑山中今始发。
”起句先以洛阳的春意盎然与山中的姗姗来迟的春天对衬。
“花如雪”,以雪喻花,形容洛阳满城飞花、春光四溢的美景,“今始发”三字,反衬出山野与闹市之别。
一方面山间景象偏冷,花开较迟,另一方面也解释京洛风尘,热烈繁嚣,而陆浑山中,则清幽得多。
起笔二句,似平铺直叙,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墨客洋溢在心底的欢欣轻快的感情。
接着,“旦别”句,写墨客清晨离开洛阳时在河桥一望,东风拂面,杨柳婀娜,在阐述事宜的同时,融入洛城风光;“夕卧”句,则承第二句而发,补叙陆浑山中超凡脱俗的清幽景致。
这一联对仗工稳,“ 旦别”对“夕卧”,点出墨客朝发夕至的行迹;“杨柳风”、“桃李月”,以都邑繁华春色与山中水滨的月色清晖相对,极富诗情画趣;尤其一“月”字,既句中的夜“卧”字,又渲染出几分清寂离俗的环境气氛。

五六两句,以顶针手腕,先重复“伊川桃李”,“ 正芳新”又承第二句“今始发”,详细表现山中迟来的春色。
接着“寒食”句回应诗题。
清明寒食节,能够阔别京洛尘世的鼓噪,在山间别墅中度过春夜,本来已经很使人舒心畅快,更何况还有酒助兴呢?这两句绘出了寒食山中的迷人春夜,和墨客此刻举杯独酌、无所拘羁的自我形象。
诗至此全是写景抒怀,山景清雅,其情怡然,似有田园牧歌风味。
末二句“野老不知尧舜力,酣歌一曲太平人。
”墨客自称乡间野老,在开怀畅饮之际,歌咏太平盛世。

这首诗前四句处处环绕洛阳与陆浑山庄的不同来比拟描写,写洛阳的五彩缤纷,杨柳婀娜,是为了映衬山中明月清晖、桃李花发的幽雅,表现自己对寂静山间的喜好;在写景的同时,交代行踪,表现心境,措辞形象性和概括力极强。
后四句紧张抒发墨客一旦摆脱京洛回到山野田园的欢欣之情。
但通览全诗,风格清秀,措辞轻松自然,与刻板冗滞的奉和应制诗比起来,令人线人一新。

寒食江州满塘驿

去年上巳洛桥边, 今年寒食庐山曲。

遥怜巩树花应满, 复见吴洲草新绿。

吴洲春草兰杜芳, 感物思归怀故乡。

驿骑明朝发何处? 猿声今夜断君肠。

鉴赏

景云元年(710)年,唐睿宗登基,将宋之间等曾寄托张易之、武三思的人都贬谪发配偏地。
本诗便是宋之问前往钦州贬所途经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所作。
满塘驿,是江州的一个小驿站名。

这是一首古诗,前四句利用反衬、比拟手腕,抚今追昔,感慨今日的沧桑,流露出墨客遭贬南行的惆怅落寞情怀。
“去年上巳洛桥边,今年寒食庐山曲。

农历三月三日为上巳节,这一天按古风要去水边祓除修禊,驱除鬼魅,同时也是文人聚会吟咏的日子。
去年那一日,墨客还在洛水边参予修禊盛事,与同朝文士饮酒赋诗,享尽荣华,而今却已是遭贬谪之人,独清闲庐山脚下度过此清明寒食节。
“去年”,“今年”,比拟光鲜。
一年之隔,墨客处境大不相同,诗中虽只字未提遭贬之事,但通过地名“洛桥边”与“庐山曲”的对照,失落意之态清晰可见。
寒食节正是百草千花的大好时节,面前又有景致奇丽的庐山,墨客毫无欣赏兴致,反念于去年上巳洛桥边修禊事,对京华游乐的追忆和神往,也透露出墨客此时内心的孤独悲惨,三四句是想象中的京华与面前的现实相对照。
第三句上承首句而发,巩县在洛水西岸,为洛阳近畿之地,墨客由去年的洛桥修禊,遐想到本日繁华的京洛景致,去年底离开洛阳时,还是隆冬时节,现在已是春归大地了,洛阳城内,应是满城飞花、春意盎然了吧?“遥怜”二字,写墨客身为逐臣,不忍离京却无奈被逐出京,此时身在江州,回望京洛,只能遥遥寄情于花树了。
江州古属吴地,故诗中称江中小洲为吴洲,墨客身在江州,回望京华,遥怜洛阳草木花树,但眼中所见,唯江中小洲,一片新绿而已。
后四句感物思归而不得,抒发断肠之悲。
先重复“吴洲春草”以承上启下,墨客有感于面前春光,归思更切,“感物思归怀故乡”是诗中的情绪主线,“故乡”,即指洛阳,宋之问虽不是洛阳人,但他长期在此生活,感情深厚;同时相对付他即将要去的南方而言,全体北方、全体中原都是他的故乡。
结句“驿骑明朝发何处?猿声今夜断君肠。
”自我设问,感情痛切哀婉,身为逐臣,想返回京洛是不可能的,明朝骑立时路,只能依然南行,因此夜闻清猿号泣,更添肠断之痛。

本诗前四句侧重于“感物”,着力渲染满眼春光,逗起今昔之思,以洛水修禊与庐山寒食的比拟;后四句侧重于“思归”,直抒满腹乡愁。
字里行间流露出对遭贬南行的哀伤,情思深婉蕴藉,措辞清丽自然,具有较强的艺术传染力。

明河篇

八月凉风景象清, 万里无云天河明。

昏见南楼清且浅, 晓落西山纵复横。

洛阳城阙天中起, 长河夜夜千门里。

复道连甍共蔽亏, 画堂琼户特合适。

云母帐前初泛滥, 水晶帘外转逶迤。

倬彼昭回如练白, 复出东城接南陌。

南陌征人去不归, 谁家今夜捣寒衣?

鸳鸯机上疏萤度, 乌鹊桥边一雁飞。

雁飞萤度愁难歇, 坐见明河渐微没。

已能舒卷任浮云, 不惜光辉让流月。

明河可望不可亲, 愿得乘槎一问津。

更将织女支机石, 还访成都卖卜人。

鉴赏

唐代孟棨《本事诗·怫郁》记载:“宋考功(按即宋之问),天后(按即武则天)朝求为北门学士,不许,作《明河篇》以见其意,末云:‘明河可望不可亲,愿得乘槎一问津。
更将织女支机石,还访成都卖卜人。
’则天见其诗,谓崔融曰:‘吾非不知之问有才调,但以其有口过。
’盖以之问患齿疾,口常臭故也。
之问终生惭愤。
”所载未必属实,但诗中的确蕴含着某种怫郁感情。
墨客以神奇瑰丽的笔调,咏赞了秋夜银河的美好,在扑朔迷离的氛围中,抒写了天上、人间的离愁别恨。
全诗充满着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流溢出凄迷、伤感的情调,模糊透露出志不得扬的怅惘。

开始四句,以写景落笔。
仲秋之夜,风清气爽,在万里无云的高朗星空中,那条横贯中天的银河(即明河),显得分外通亮。
日暮时分,它涌如今“南楼”上空,清澈浅近;清晨,它斜挂在“西山”之上,似纵却横。
这里,“南楼”、“西山”借用了两个典故。

《世说新语·容止》载:“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楼理咏。
腔调始遒,闻函道中有屐声甚厉,定是庾公。
俄而率旁边十许人步来,诸贤欲起避之。
公徐曰:‘诸君少住,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
’因便据胡床,与诸人咏谑,竟坐甚得任乐。
”另《世说新语·简傲》载:“王子猷作桓车骑参军。
桓谓王曰:‘卿在府久,比当相收拾。
’初不答,直高视,以手版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爽气。
’”墨客借用这两个典故,抒发自己希望象魏晋绅士那样,纵情山水的心愿,寄寓着对美好事物的神往和追求。
这短短的四句诗中,先因此风凉、气清和万里无云,来衬托天河的“明”;接着,把银河比作一条清浅的河流,还授予它以“纵复横”的动势,使之更显清莹可爱,而典故的利用,使诗意更为深厚,所抒之情更加蕴藉、婉转。

接着八句,墨客描述在洛阳城中不雅观看明河的情景。

洛阳城中高大的宫殿直抵云霄,长长的银河照临宫室。

但是,由于天桥和屋脊的遮蔽,却看不见完全的银河,只有在别的精美的居室中不雅观看,才最为合适。
那银河的柔光照着以云母片作装饰的帐幔,银光闪烁,仿佛天上之水流淌到人间;走到“水晶帘”外,昂首一望,那耿耿银河显得更加通亮,在空中波折绵延不断,与满天星斗相照映。
它象一条纯洁白绢,从东城一贯连接着辽远的南郊。
在这八句中,墨客以“画堂琼户”、“云母帐”、“水晶帘”等富丽的辞藻,使各种富丽堂皇的景象接连呈现,既表现了帝都特有的景致,也与明澈的银河相映照,在一片柔光中,给帝都蒙上了一层朦胧、幽深而又神秘的色彩,使天上、人间连为一体。

接着墨客在以下的八句中,想象在银河的映照下,“南陌”思妇对付征人的思念,同时也抒发了自己的感慨。
墨客从万户捣衣声中,想到了一去不归的征人,并进而想到了正在“鸳鸯机”上刺绣的女子,从点点萤光中,举头看到了空中通亮的银河,勾起对征人的无尽思念。
此时,一只孤雁正从牛郎、织女相会过的“乌鹊桥”边飞过,发出哀怨悲鸣,更使思妇的离愁难以平息,她痴痴地坐望天河,默念征人,直到银河逐渐地隐没在晓天之中。
这明河彷佛懂得舒卷屈伸、出处进退之道(《关尹子·三极》:“云之卷舒,禽之飞行,皆在虚空中,以是变革无穷,贤人之道则然。
”),在黎明渐晓之时,任由浮云的遮蔽,绝不惜惜地将自己的光辉让给那晓月的流光,悄然隐去。
而思妇的眷怀之情,却无法停歇!
这一段,是上文的迁移转变和深入,它由纯挚对明河的赞颂,转入对人事的感叹,进一步把人间、天上融为一体。
那捣衣之声与雁飞萤度相交织,生僻、悲惨之感,无穷的相思之情,将伴着耿耿长河,无终无了。
特殊是墨客在“已能舒卷任浮云,不惜光辉让流月”两句中,授予明河以人的崇高感情,使得它本来就美好的风彩更为美好。
这里采取十分婉曲的手腕,进一步赞颂了明河,也为末了四句埋下了伏笔。

末了四句,墨客以神话故事,作了精彩而又富有深意的收结。
如此美好的明河“可望不可亲”,因此,墨客要到天上去。
晋张华《博物志》卷十载:“旧说云天河与海通。
有人乘槎而去。
遇一丈夫牵牛而饮。

遂问此是何处。
牵牛人答曰:‘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按严是汉代术士)则知之。
’竟不上岸,因还准期。

后至蜀,问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
’计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
”又据《太平御览》卷八引刘义庆《集林》:“昔有一人寻河源,见妇人浣纱,以问之,曰:‘此天河也。
’乃与一石而归。
问严君平,云:‘此支机石也。
’”墨客把这两个故事揉合到一起,自然委婉地表明了自己执着地追求美好明河的强烈意愿。
同时,诗情几经弯曲,终于从地下跃升到了渺远的空中,天上、人间,到此合而为一,使诗歌充满了神奇、幽远的艺术魅力。
自己究竟希望离开那城阙阻障、复道蔽空的帝都洛阳,到自己神往的地方去,字里行间深深地隐含着墨客难以言喻的怫郁。

宋之问曾经倍受宠幸,武则天时任尚方监丞,后因寄托张易之,被贬到泷州(今广东罗定县)作参军,不久逃回北方,匿居洛阳。
这首《明河篇》,很可能作于匿居洛阳之时。
透过令人目眩心花的表象,我们可以从诗中感想熏染到他因仕途失落意而产生的苦闷与忧闷,以及对付当时政治的不满感情。

这首诗疏密有致,摇荡生姿,既有超过天上人间的伟大境界,又有对思妇之情的细致阐发。
在构造上变革波澜,恰到好处地利用了顶针的修辞手腕,如“复出东城接南陌。
南陌征人去不归”,“乌鹊桥边一雁飞。
雁飞萤度愁难歇”,使得转接自然,气势流走。

其余,全诗以散行为主,但却穿插了一些对句,如昏见晓落、云母水晶句,在自然中表现出风雅,显得从容整练。

始安秋日

桂林风景异, 秋似洛阳春。

晚霁江天好, 分明愁杀人。

卷云山角戢, 碎石水磷磷。

世业事黄老, 妙年孤隐沦。

归欤卧沧海, 何物贵吾身。

鉴赏

公元710年即景云元年,唐睿宗登基,由于宋之问曾寄托张易之、武三思,而将他贬至钦州(今广西钦州市)。
这是他第二次被贬岭南。
《始安秋日》这首诗便是他前往钦州途经桂林时所写的。
《旧唐书》说他“再被窜谪,经途江岭,所有篇咏传播远近。
”《始安秋日》便是当时广为流传的一首排律。

墨客敏锐地捉住了岭南物候的特色,起句就开门见山地直陈其对桂林的独特感想熏染。
次句点题并阐述上句“风景异”的内容:“秋似洛阳春”。
洛阳的春日是若何的呢?墨客没有明说,但这是人们所熟习的,杨柳新绿,繁花似锦,莺歌燕语。
仅“洛阳春”三个字就道尽了桂林秋色佳。
这句诗写得既概括又详细,简洁而饶有韵味。
紧接着的两句诗写得更新颖奇警,“晚霁江天好,分明愁杀人”。
在这傍晚时分,雨过天晴,斜阳余辉倾洒江中,江天虽美非故土,只能使离人更加愁肠欲断。
“分明”二字活泼了句意,使江天人格化,江天好象是故意恼人的。
“卷云山角戢角戢,碎石水磷磷”,晚风袭来,云雾飞卷而去,山峰忽隐忽现,犹如兽的角尖在角戢角戢钻动;江水清沏得可以瞥见底下的小石子,江水在石间穿梭,发出磷磷的声音,悦耳动听。
象这样朴实生动的描写,已脱尽了绮靡之气。

自第七八句起,便转入述志感怀。
“世业事黄老,妙年孤隐沧”,黄老,道家祖黄帝老子,故称道家之言为黄老。
赞颂隐士研习黄帝老子的学说,脱尘出俗,能悠游世事之外。
宋之问从前曾学道,在陆浑山庄隐居过。
这里言外之意很有些仇恨自己未能坚持隐居,热心仕途混迹官场,甚至弄到“迁窜极炎鄙”,“百越去销魂”的地步。
他一贬再贬终至流放,于是才产生了不如归隐的思想。
他在这次流放途中写的《自洪府舟行直书其事》中说道:“妙年拙自晦,皎洁弄文史。

谬辱紫泥书,挥翰青云里。
事往每增伤,宠来常誓止。
铭骨怀报称,逆鳞让金紫。
安位釁潜搆,退耕祸犹起。
栖岩实吾策,触藩诚内耻。
”暗示自己欲进不得,欲退不能,心中感到耻辱。
官场的沉浮,他已经深有体会了。
“归欤卧沧海,何物贵吾身”,表现的是急欲隐归的生理。
意思是说归去吧,到那海岛上阔别尘世,寄情沧海,这个天下上还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生命更贵重呢?上句感叹,下句反诘,深奥深厚有力,蕴含着无限酸楚和无奈。
面前美好的桂林山水,只能更增长他的烦恼和感伤。
不久,他被勒令自尽。
《旧唐书》说他“先天中,赐去世于徙所”。
《新唐书》说他“赐去世桂林”,情节十分悲惨:“之问得诏震汗,东西步,不引决。
祖雍请青鸟使曰‘之问有妻子,幸听决’。

青鸟使许之,而之问慌悸不能处家事。
祖雍怒曰:‘与公俱负国家当去世,奈何迟回邪?’乃饮食洗沐就去世。

显然这一次的被流放,墨客早已预感到凶多吉少了。

《始安秋日》诗,是他晚期的作品,感情朴拙动人。
艺术风格迥异于从前的应制诗。
这首诗所写的山水景物,个性光鲜,是墨客在独特环境中的独特感想熏染,给读者以新颖的美感。

灵隐寺

鹫岭郁岧峣, 龙宫锁寂寥。

楼不雅观沧海日, 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 天喷鼻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 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 冰轻叶未凋。

夙龄尚遐异, 搜对涤烦嚣。

待入晒台路, 看余度石桥。

鉴赏

《唐诗纪事》说:“之问贬黜放还,至江南,游灵隐寺,夜月极明,长廊行吟曰‘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宋之问两次贬谪,第一次是神龙元年(705)贬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参军,不久逃回洛阳,第二次是景云元年(710 )流放钦州(今广西钦州县)。
《旧唐书》说:“先天中,赐去世于徙所。
”《新唐书》说:“赐去世桂林”。
总之,未能生还。
《新唐书》中记载他于景龙中下迁越州(今浙江绍兴)长史,“颇独立为政,穷历剡溪山,置酒赋诗,流布京师,大家传讽。
”这首《灵隐寺》诗大约作于此时。

灵隐:山名。
在浙江杭州市西,亦称武林、灵苑、仙居。
灵隐寺即东晋时在灵隐山所建的禅寺。
相传晋咸和元年(326 ),印度僧人慧理来到这里惊称:“此天竺国(古印度)灵鹫山之小岭,不知何年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
”因山起寺,名为灵隐,取灵山隐于此之义。

首联描述灵隐寺的地理位置和概貌:“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是说静穆的寺院座落在嵬峨葱郁的飞来峰山麓,更显得庄严清寂。
鹫岭:即印度灵鹫山,这里指灵隐山的北高峰即飞来峰。
郁:茂盛葱茏之意。
岧峣:嵬峨;高耸。
龙宫:借指灵隐寺,相传龙王曾请佛祖讲说经法,佛祖所在之地故称龙宫。
“锁”

字透露出空门寂静空寂的永恒。
“鹫岭”、“龙宫”,连用两个典故,高下对得精切自然,神话色彩浓郁,引人浮想联翩。
排律首联一样平常不对偶,而这里对得流走自然,给读者以整洁和谐的美感。

第二联“楼不雅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上句写的是远景,海上日出,光芒四射,彤霞满天。
下句写的是近景,江潮澎湃,白浪滔滔。
入胜境而不雅观佳处,开人肚量胸襟,壮人豪情,怡民气情,这两句以工致的对仗和壮不雅观的景致成为千载扬名的佳句。
这里的字句并不奇异,辞藻也不繁富,然而却能给人以分外的美感。

第三联“桂子月中落,天喷鼻香云外飘”,桂子:桂树的种子。
桂树着花不结子。
天竺桂结子。
传说灵隐寺和天竺寺每到天高气爽时节常有似豆的颗粒从天空降落,称为桂子。
天喷鼻香:祭神的喷鼻香。
北周庾信《奉和同泰寺浮屠》诗:“天喷鼻香下桂殿,仙梵入伊笙。
”月宫桂子撒落下来,纷纭扬扬,异响阵阵;龙宫中的喷鼻香烟袅袅升起,直入云天,高下交织成一个清幽空灵之境。
这联诗借用神话传说表现了灵隐寺声色喷鼻香怡人的特色。

诗的前三联是正面写灵隐寺,下面三联转入侧面衬托。
墨客以游山寻胜的所不雅观所感为灵隐寺绘出了一个清幽旷远的背景:藤萝覆道,古塔遥望,泉流潺潺,山花傲霜凌冰。
这统统都显示出古朴、静洁、脱俗之美。
墨客深受此胜境的感应,不由自主地惊叹: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他自幼神往各处的奇山胜景,这次寻幽访胜如愿以偿了,使他忘了人间间的烦恼和焦燥。

末了一联“待入晒台路,看余度石桥”。
这是写墨客的幻觉,他已经沉醉了,误把灵隐当作晒台,竟有点飘飘欲仙了。
晒台山是著名的佛教圣地,石桥传说是神仙所居之处,“汉刘晨、阮肇入晒台采药,遇二女子,留半年求归,抵家已七世矣。
”诗中暗寓了这个俏丽的神话传说,以自己的感想熏染进一步惊叹灵隐寺阵势山水环境的良好,切实其实可以和晒台媲美。

《灵隐寺》是一首精良的山水游记诗。
袁宏道在他的《灵隐》游记中曾这样说:“余始入灵隐,疑宋之问诗不似,意古人取景,或亦如近代词客,捃拾帮凑。
及登韬光,始知沧海、浙江、扪萝、刳木数语,字字入画。
古人真不可及矣!
”这段话说尽了《灵隐寺》诗的妙处“字字入画”。

陆浑山庄

归来物外情, 负杖阅岩耕。

源水看花入, 幽林采药行。

野人相问姓, 山鸟自呼名。

去去独吾乐, 无能愧此生。

鉴赏

宋之问这首《陆浑山庄》诗,是他前期的作品。

他在《自洪府舟行直书其事》中写道:“揆己道德余,幼闻虚白旨。
贵身贱外物,抗迹远尘轨。
朝游伊水湄,夕卧箕山趾。
妙年拙自晦,皎洁弄文史。
谬辱紫泥书,挥翰青云里。
事往每增伤,宠来常誓止。
铭骨怀报称,逆鳞让金紫。
安位衅潜搆,退耕祸犹起。
栖岩实吾策,触藩诚内耻。
”虽然他生平混迹于官场,在官场中几经沉浮都没有痛下决心,绝尘归隐,但他爱好山水之心却是朴拙的。
他在长安附近有蓝田辋川别业(后为王维所居),在东都洛阳附近有陆浑山庄。

他在《蓝田山庄》诗中自白说:“宦游非吏隐,苦处好幽偏。
”有时这别业、山庄也是他官场中的避风港。

或许正由于他饱经仕途沧桑,饱尝世事无常,才更寄情于山水之间。
他在这些地方短暂的“隐逸”生活期间,写下了一些幽美的田园山水诗。
《陆浑山庄》是个中最出名的一篇。

首联叙事抒怀,“归来物外情,负杖阅岩耕”,是说一回到陆浑山就仿佛到了世外桃源,因此诱发了退隐躬耕山林的动机。
这叙事抒怀中亦含有景致,侧面解释了陆浑山的清幽超尘,是隐逸的好去处。
颔联紧张描写自然景致,“源水看花入,幽林采药行”,上句是说顺着溪流欣赏山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源头;下句是说采摘药草寻寻觅觅竟走进了云林深处。
这两句诗连用了“看”“入”“采”“行”四个动词,在动态中写静景,意象活泼而有生气。
既写出了烂漫山花、苍翠林色的诱人,也表现了人物清闲的心情。
颈联紧张是表现山林的人物风情,“ 野人相问姓,山鸟自呼名”, 上句写农夫对来客激情亲切呼唤,讯问姓名。
下句与上是工对,化用。
苏东坡《外洋》诗:“花曾识面喷鼻香仍好,鸟不有名声自呼。
”据《古今注》的阐明:“南方有鸟名鹧鸪,其名自呼,向日而飞。
”鹧鸪鸟也咕咕咕咕地向来客自我介绍名字!
深深山泉,幽幽山林,烂漫山花,奇草珍药,友好的农夫,好客的山鸟..多么清柔美好的山景,岂是官场中所能寻觅得到的呢?尾联起句“去去”叠用,表现出急迫的感情,去求寻独善吾身的快乐。
结句没有正面写官场风波之苦,而只是说自己无才德,愧对明时。
实际上因此古之君子自居,委婉地透露出隐退山林之意。
《载洒园诗话》评这联诗说:“虽违心之言,却辞理兼至。

这首《陆浑山庄》诗,历代诗评家的评价都很高,认为自然、高古,可与一些大家的名篇相提并论。
如《葚原诗话》说:“诗以自然为上,工巧次之。
工巧之至,始入自然;自然之妙,无须工巧。
..五言如孟浩然《过故人居》,王维《终南别业》,又《喜祖三至住宿》, 李白《送朋侪》, 又《牛渚怀古》,常建《题破山寺禅院》,宋之问《陆浑山庄》,此皆不事工巧极自然者也。
”《小清华园诗谈》举例谈“作甚高?曰《古诗十九首》尚矣,其次则陈思之《白马》七篇,彭泽之《饮酒》六首,左太冲之《咏史》,颜延年之《王君》,亦皆邈不可追者。
近体则宋员外之‘归来物外情,负杖阅岩耕。
源水看花入,幽林采药行。
野人相问姓,山鸟自呼名。
去去独吾乐,无能愧此生。
’王右丞之‘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是也。
”以上所说的“自然”,包括自然朴实的措辞、夷易晓畅的表现形式所创造出的自然空灵的意境。
“高”呢?指的是隐逸的思想情调。
他取材、用词、造句、造境,都有独到之处,所取事物有范例性,所用词语富于表现力,既能融情与景,又能景中寓情。
景与情会,杜甫曾借用过这首诗的第三联。
“野人相问姓,山鸟自呼名”的意境自然幽美,极尽山色景物风情之妙趣,具有不朽的艺术生命力。

渡汉江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鉴赏

《渡汉江》是宋之问诗中流传最为广泛的一首小诗,它之以是动人,自有其独到的地方。
宋之问生平曾经历两次流放,第一次流放岭南是在神龙元年(705)春被贬为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参军,第二年便逃归洛阳,匿居朋侪张仲之家里。
这首小诗便是他逃归途中所作。

广东罗定县与广西岑溪县接壤,地处偏远的群山之中,西有云开大山,东有大云雾山,古时交通极为不便,音书难达。
诗的开头“岭外音书断”,便是指墨客贬罗定后,与家人断绝了音信。
可是下句说:“经冬复历春”。
从寒冬到新春在这漫长的时日里,未得到家里一点。
岂能不挂怀?这彷佛有为自己北逃作辩白之意。
第三句反说:“近乡情更怯”。
既是渡汉江,又是近乡,这个地方必是襄阳无疑了。
襄阳是唐代东西两京通向江南、岭南必经的要道。
过襄阳向北即是河南境。
正所谓,“便下襄阳向洛阳”。
洛阳南郊有宋之问的陆浑山庄,洛阳已经指日可达,墨客很自然地产生了“近乡”的觉得。
经历了千辛万苦翻山越岭,终于靠近家乡了,本该万分激动,一个“怯”字,完美地表现了墨客当时的心态、情态与形态。
他怯生生的不敢向从家乡来的人问讯,担心自己会听到不幸的或恐怖的。
同时由于自己被贬谪又逃归的分外身份,更使贰心境繁芜,不敢见村落夫。

这首五言绝句,影响深远。
李商隐的《无题》诗也抒发过相同的心情:“楼响将登怯,帘烘欲过难。

这些诗句,都把欲听、盼听而又怕听和欲见、急见而又怕见的奇妙心情表现得很出色。
宋之问这首小诗,情真、语真、意真,以是能打动读者的心。

送别杜审言

卧病人事绝, 嗟君万里行。

河桥不相送, 江树远含情。

别路追孙楚, 维舟吊屈平。

可惜龙泉剑, 流落在丰城。

鉴赏

公元698年,杜审言因对上言事不当被贬吉州(今江西吉安)司户参军,宋之问作此诗以赠。

诗的前四句普通晓畅,遣词用字,不事雕饰,抒发感慨,委婉深奥深厚。
首联直起直落,抒写自然。
墨客卧病在家,门庭冷落,自不免孤零寂寞之感;偏偏这时又传来了朋侪因贬谪而远行的,更是倍增惆怅。
“卧病人事绝,嗟君万里行”,真实地表现了墨客作此诗时的处境和心情。
“嗟”字自然而又蕴藉:一是惜别,因与心腹离去而怅惘;二是伤怀,为故人被贬而感伤;三是慨叹,由朋侪被贬而慨叹官场沉浮,宠辱无常。
这一“嗟”字,直贯篇末,点染了一种凄凉沉重的气氛。

别离本已感伤,若能举杯饯行,面诉别情,也可稍慰离怀;但作者又因病不能相送,寂寞感伤之外,又增长遗憾之情。
“河桥不相送”一语平平道来,墨客的思想感情却弯曲起伏,波澜叠宕。
第四句想象中的送别情景:朋侪远去了,送行者亦已纷纭离开,唯有那江边垂柳,临风依依,惜别之情,难以逝去。
这一笔暗指墨客身虽未去河桥,而其心已飞往江滨,形象而委婉地表现了自己与朋侪的深厚情意,使“送别”

二字有了着落。
律诗哀求中间两联对仗,这首诗的第二联对偶虽不甚工致,但流走平均,宛转快意,可见墨客在此重在抒怀达意,而不拘泥于形式上的刻意求工。
这也表示了初期律诗创作中伸展自由的特色。

后四句接连用典。
第三联用的是孙楚和屈平的典故。
孙楚,西晋文学家,名重一时,但“多所凌傲,缺乡曲之誉”,年四十始参镇东军事。
屈平才华卓绝,遭谗被逐,流落沅湘,自沉汨罗而去世。
贾谊贬长沙王太傅时,途经湘水。
感怀出生,曾作《吊屈原赋》。

杜审言也是个“恃才謇傲”的人,而眼下面临的却是一种困境,此去由洛阳流贬吉州,正需取道两湖,浪迹潇湘,沿途正是先哲足迹所到之处,抚今思昔,岂能不感慨满怀!
“别路追孙楚,维舟吊屈平”,既指朋侪的贬谪,交代其行踪,同时又以孙楚、屈原的出生遭遇,喻朋侪才学高超,仕途之坎坷,以及世道不平,寄托了墨客对朋侪的同情和惋惜。

结尾仍用典。
《晋书·张华传》:“斗牛之间,常有紫气。
豫章雷焕曰:‘宝剑之气,上彻于天。
’华问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
’即补焕丰城令。
焕到县掘狱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
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
是夕斗牛间气不复见焉。
”丰城(今江西丰城县)与杜审言的贬谪地吉州同属江西。
墨客在此借龙泉剑被埋没的故事,以喻朋侪的怀才不遇,进一步丰富了上联的寓意;但同时也发展了上联的思想:龙泉剑终极被有识之士创造,重见光明,朋侪终极也定能脱颖而出,再得起用,于愤懑不平中寄托了对朋侪的深情抚慰与热切期望。

杜审言和宋之河都是初唐较负文名的墨客,又都致力于律诗的创作,在政治主见甚至遭遇上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谓志同道合,因此这首诗情意朴拙、朴实自然,与宋之问同期的应制诗比较,别具一格,也更具艺术代价。

宋之问在律诗的定型上作过主要贡献,但其创作尚未完备摆脱六朝绮靡诗风。
这首诗音韵和谐,对仗平均,而又朴素尚自然,不尚雕琢,可以说是宋之问律诗中的佳作之一。

早发始兴江口至虚氏村落作

候晓逾闽嶂, 乘春望越台。

宿云鹏际落, 残月蚌中开。

薜荔摇青气, 桄榔翳碧苔。

桂喷鼻香多露貍, 石响细泉回。

抱叶玄猿啸, 衔花翡翠来。

南中虽可悦, 北思日悠哉。

鬒发俄成素, 赤心已作灰。

何当首归路, 行剪故宅莱。

鉴赏

此诗作于墨客贬官南行途中。
与墨客的同类诗作比较,这一篇中对岭南景物的新鲜感较强,思乡之情稍弱,当是他初贬岭南时所作。

开头四句,点题中的“早发”,指出韶光是在春日的黎明,并以晨空特有的“宿云”、“残月”细绘黎明时的景象。
“ 闽嶂”本指闽地的山岭,也可用作“岭嶂”的意思,泛指南国的山岭。
诗中用以借指从始兴县的江口地方至虚氏村落途中经由的丛山峻岭。
“越台”

即越王台,又作粤王台,汉高祖时南越王赵佗在广州越秀山上所建。
从诗题看,此时墨客已经抵达虚氏村落,村落庄距动身地点江口在一日行程之内,离广州尚有数百里之遥,是无法看见越王台的。
所谓“望”,应该是展望出息的意思。
“宿云”是隔宿之云。
见云而生鹏翼的遐想,是说宿云逐渐消散,天空变得明朗起来。
第四句,古人认为,玉轮的盈亏与蚌蛤的虚实雷同一,月圆时蚌蛤实,月亏时蚌蛤虚。
因此,墨客由“残月”而生“蚌中开”的遐想。
宋之问上承齐梁余绪,讲究词采声律,从“宿云”二句的铺张笔法中,颇见其“如锦绣成文”(《新唐书》本传)的诗风。

自“薜荔摇青气”开始的六句铺陈怡人的南国景致,前三句写树,错落有致:“薜荔”是一种木本蔓生植物,常绕树或缘壁成长。
句中以一个富有动感并充满了生命力的“摇”字,生动地状摹出了枝叶攀腾、平步青云与青气隆盛、难以自守的情态。
“桄榔”则是一种亭亭玉立的乔木,与蔓生的薜荔对举,加之碧苔依树,古色古喷鼻香,与“薜荔”句绘现出来的盎然生趣形成光鲜的对照。
“ 桂喷鼻香”句既为画面添枝加叶,又使淡淡清香透出画面。
在前三句中,墨客用笔由视觉而到嗅觉,“石响”句更进而写到听觉,由泉水奔泻的“石响”又转而把稳到回环流转的细泉。
“ 抱叶”二句转写动物:黑毛猴子攀附着树枝在叫喊,翡翠鸟衔着花在空中穿梭。
这就使画面更充满活力,线条、色彩、音响以至全体情调更显动人了。

前十句纯是绘写美景可为“扬”尽。
“南中”句使全诗的感情为之一顿,承上启下。
“南中可悦”四字总括前面写景的笔墨,“虽”字是句中之眼,引出后面的各类感情。
“北思”句直承“虽”字。
从末句的“故宅”可知,墨客的“北思”是思念故乡而非朝廷。
“鬒发”二句透露出贬谪对他的打击,黑发瞬间变白,赤心已成去世灰。
在文势上,这两句稍作抑扬,用以托住“南中”二句陡然急转之势,并隐括官场的荣辱无常,加倍强了自己的思乡之情。
末两句的感情直承“鬒发”二句,并与“北思”二字相呼应。

墨客直抒胸臆:何时能走上返回故乡的路呢?“行剪故宅莱”,与谢朓的“去剪北山莱”、王绩的“去剪故宅莱”同义,都是要归隐田园的意思。
从文势上来说,末了六句十全十美,同时又有内在的节奏。
“南中”二句大起大落,“鬒发”二句则趋复平缓。

此诗用词的艳丽雕琢,构造艺术的高妙。
诗用的因此景衬情的写法。
墨客浓墨重彩去写景,从而使所抒之情加倍显得朴拙深切。
墨客笔下的树木、禽鸟、泉石所构成的统一画面是南国所特有的,个中的一草一木无不渗透着墨客初见时所特有的新鲜感。
特定的情与特有的景雷同一,使这首诗有着很强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