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科技可以不雅观测到越来越眇小的物质,但人与人相处的颗粒度,却越来越大。

生活中最刻骨铭心的瞬间,我们会拍照发朋友圈记录下来。
看似表达毫无障碍,实在表达的内容十分粗放。

古人呢?他们会用什么办法留存自己的影象?

他们用诗词。
十分敏感而风雅地捕捉内心的每一次跃动。

中国最经典的18首古诗词世间最动人的爱情全在里面了

譬如说爱情。

我们曾经烂大街地唱“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古人说:去世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表达单相思无非“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古人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们描述爱的发生“莫名我就喜好你,深深地爱上你”,古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去世,去世可以生。

我们连“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都奉为经典,古人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干瘪。

我们说分离离去“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这已经很高等了,古人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如今的感情颗粒度,放大了十倍百倍还不止。
完备被秒杀的即视感,有没有!

可以说,关于爱情,人间间最美的表达,在我们声嘶力竭之前已被说完道尽。

无名氏《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我们现在只知道,这一场指天赌咒的爱情戏发生在汉代,距今两千年绝对是有的。
主人公是当时的一个女子,表达了愿与对方爱到天荒地老的盟誓,大胆而痴情,读来让人震荡。

尤其是,有过背叛爱情经历的人,读过后一定会不寒而栗;薄情寡恩的人,读过后也会胆战心惊。

明朝人胡应麟说这首诗是短章中的“神品”,清朝人顾有孝则评价这首诗是“奇情奇笔”。

但现在我们已经无法知道这段奇情是谁用奇笔写出来的。
或许“神品”只应天上来吧。

一样平常认为这是一首汉乐府,采自民间歌谣并经文人加工。

如今我们给它署名“无名氏”或“佚名”。

要知道这无名氏/佚名,可是古今中外第一奇人,博古通今。
但凡从《诗经》到近代,流传下来的好东西,“去世无对证”之下,就都归到他名下了。

无名氏的这首《上邪》,这种赌咒式的爱情书写,上承《诗经》,下启李白,影响深远。

到了唐代敦煌词中,还有“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的句子,轰轰烈烈,指天为誓,这场景,这誓言,如此熟习。

无名氏《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置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同样是无名氏的作品,但与《上邪》的时期可能已经相隔一两百年。

这首《行行重行行》,是《古诗十九首》的第一首。

一样平常认为,《古诗十九首》是东汉末年的作品,是文人学习民歌的产物。
这组作品再现了当时人在汉末社会思想大转变期间追求的幻灭与沉沦,心灵的觉醒与痛楚,被南朝著名文学评论家刘勰称为“五言之冠冕”。
评价那是相称高。

《行行重行行》正是这样一曲末世动荡中的相思离乱之歌。
诗以女子的口吻,抒写了对远行在外的丈夫的思念之情。
措辞朴素自然,却十分抓人,一样平常人读到末了叮嘱丈夫“努力加餐饭”时,难免会泪崩。

这种不动声色而又情绪细腻的表达,很多时候正是当代人缺失落的日常。

宋朝人陈绎说,这首诗“情真、景真、事真、意真”。

真实的东西最打动人,从来都如此。

只管后来的建安墨客、两晋墨客都写过很多爱情诗,任你华美绮靡,任你弯曲婉转,但真的无法超出这一首以平常语道出的诗作。

当我们再次读到非常有味道的爱情诗时,韶光已经到了中唐。

张籍《节妇吟》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外子执戟明光里。

知君存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死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有学者说,宋代以前,爱情诗的创作涌现过三个高潮,即先秦的《诗经》《楚辞》期间、汉末至魏晋南北朝期间、中晚唐及五代期间。

张籍(约766年—约830年)是韩愈的大弟子,在群星残酷的唐代诗坛里顶多算二流墨客。

史籍说他非常迷恋杜甫的诗,把杜甫的名诗一首一首烧成灰,拌上蜂蜜,每天清晨吃三匙。
好友不解,张籍自己阐明,吃了杜甫的诗,便能写出杜甫一样的好诗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纸灰真见效了,他这首《节妇吟》在历史上很有名,评价甚高。

这首诗有底、面双层意思。
表面上,描写了一位忠于丈夫的妻子,经由思想斗争后,终于谢绝了多情男子的追求,守住了妇道;底子里,则表达了墨客谢绝藩镇高官李师道的拉拢,以及忠于朝廷的决心。

胡适在《口语文学史》中说,“这种诗有一底一壁:底是却聘,面是一首哀情诗,丢开了答案,仍不失落为一首好的情诗。

诗末了写女子的内心挣扎,恨不相逢未嫁时,这种希望萌动的假想,实在真实得有点可爱了。

以是还是男人最不诚笃,笔下可以山盟海誓,心中却是妻妾万千。
比如下面出场的元稹。

元稹《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

这大概是爱情诗(悼亡诗)里最悲壮深情的一首,只由于曾经拥有,以是不愿意姑息。

但是,请只读诗就好,不要问太多墨客的事,否则好诗也会情绪坍塌的。

唐贞元十八年(802),20岁的韦丛下嫁元稹(779年—831年),当时元稹尚无功名。
韦丛出身京兆韦氏,是唐代最牛的士族之一。
婚后却一度饱尝穷苦之苦,但她没有半分怨言,是范例的贤妻良母。

不料仅过了七年,韦丛就病倒去世。
元稹情深难忘,持续写了30多首诗吊唁亡妻,为自己博得深情的好名声,同时连续享受着韦家的政治资源。

实际上,元稹此后根本恪守不住誓言,取次花丛,频频回顾,一直地恋爱和纳妾。

元稹这些所作所为,后来受到极大的鄙夷。
清代王闿运在“半缘修道半缘君”一句下面批注:“所谓盗亦有道!

最美的悼亡诗,成了最尖酸的反讽。

崔护《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王国维说过,统统景语皆情语。
用来形容崔护这首爱情诗,再贴切不过。

中唐墨客崔护(772年—846年),平生业绩不详,是靠一首诗青史留名的自带锦鲤体质的墨客代表。

由于这首诗的镜头感太强了,惹得古代很多编剧手痒,纷纭编出一段“长安爱情故事”,搬到舞台上。
详细情节,我就不复述了,大抵便是根据这四句诗附会出来的凄美爱情。

这个剧本在明朝叫《桃花人面》,到清朝则叫《人面桃花》,真是长演不衰呀。

木心有首当代诗叫《从前慢》,个中说: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解读到这种程度,朦朦胧胧便是最美的状态。
若一定要附会出一堆故事来,那种蕴藉的美感恐怕反而荡然无存了。

诗到措辞为止,最怕去阐述背后的故事。
解读李商隐的无题诗,同样如此。

李商隐《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很多人想去解开李商隐无题诗的答案,末了却都变成了自说自话。

《锦瑟》(按老例取篇首二字为题,实是一首无题诗)是李商隐诗中最难索解的一首,诗评家素有“一篇《锦瑟》解人难”的慨叹。

以是,不要企图去当墨客肚子里的蛔虫,尤其是像李商隐这样的墨客。

李商隐(约813年—约858年)生平的经历是很悲剧的。
他的晦气在于摊上了牛李党争。
牛党令狐楚父子赏识他,提拔他,而李党王茂元也赏识他,并把小女儿嫁给了他。

政治斗争没有中间派,两边赏识预示着他在仕途上,处处受排挤,郁郁不得志。

另一重打击则来自于妻子的早逝。
在他39岁的时候,妻子不幸去世,令他痛楚不堪。

这些人生经历,让他成为一个感伤而内向的人。
写起诗来,遂带有明显的主不雅观化方向。

他十分看重墨客的内心体验,诗中险些略去了统统详细的情事。
生活的质料在他笔下,被提炼浓缩到只剩下一杯浓郁的感情琼浆。
这使得他的诗超越了详细的情境,而得到了古今的共情。

直到今日,我们沉吟他的诗,仍有一种大家心中所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感。
而这正是《锦瑟》能够经典永流传的缘故原由所在。

韦庄《思帝乡·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骚。

妾拟将身嫁与,生平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韶光来到了晚唐五代之际。
这时,词强势崛起,有超越诗的势头。

五代期间,词有两个创作中央,一是西蜀花间词,以温庭筠、韦庄为代表;二是南唐词,以李煜、冯延巳为代表。

这些词人的创作,很大一部分因此爱情和相思为题材,反响了当时文人的追求趋向变革:不在立时,而在闺房;不在世间,而在心境。

韦庄(约836年—约910年)的这首词,写了一个女追男的故事。
主人公或许是个少女,她不是天真得不睬解人性的凉薄与无情,但她仍旧断交地采纳了飞蛾扑火的姿态,向偶遇的男子示爱,有一种“我拟将心向明月,哪管明月照沟渠”的不计成败的豁达与武断。

人间间痴男怨女,莫过于此。

柳永《雨霖铃·寒蝉悲惨》

寒蝉悲惨,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延续五代“词为艳科”的传统,北宋前期词坛全是卿卿我我的低唱。

在酒宴之上,让歌女浅斟低唱的小调,虽然显不出多少个性,但那朦胧的意境、婉约的风格和优雅的品味确实让人痴迷。

而第一个放开歌喉、用市井措辞唱出世俗爱情的人,势必会轰动全体词坛。
此人非柳永(约984年—约1053年)莫属。

柳永是北宋第一个专力作词的词人,他从前在汴京生活时就放浪无忌,科举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

传说当朝天子不满意他的艳词,认为不持重,并讥讪他的一句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说既然这样,何必在乎浮名,且去填词吧。
柳永因此不得志,更加流连娼馆酒楼,自号“奉旨填词柳三变”。

当时,歌妓们的社会地位低下,没有独立的人格,乃至被视为“畜生”“赌品”。

但柳永能以平等心对待她们,还常用最美好的词汇赞颂她们,如“芳兰”“好花”“美音容”“蕙质兰心”等等。
他笔下的歌妓,善良俏丽,实质纯洁。

由于长期的交往,柳永与歌妓们的感情日益深厚,以至于抱负与意中的她恩恩爱爱过日子。

这首《雨霖铃》写自己要离开汴京,与心爱的她分别的痛楚之情,凄婉缠绵,感伤惆怅,写尽人间别离之苦,不愧是“宋金十大曲”之一。

据传,柳永晚年穷愁潦倒,去世时一贫如洗。
歌妓们念他的才学与痴情,凑钱替其安葬。
每年清明节,又相约赴其坟地祭扫,并相沿成习,称为“吊柳七”,这种风尚一贯持续到宋室南渡。

如此有女人缘、深得妇女推戴的诗词创作者,历史上确实找不出第二个。

欧阳修《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东风随意马虎别。

众所周知,欧阳修(1007年—1072年)不仅是大文豪,还是刚毅刚烈不阿、雷厉风行的政治家,做到了参知政事(宰相)的高位。

此外,他还有“千古伯乐”之美誉,发掘并提携了苏轼、曾巩、程颢等一大批青年才俊。

但是,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政治家,生活中却放荡不羁,写起词来开起车,那叫一个又黄又雅。

换一个角度看,欧阳修实在是仕途成功版的柳永。

宋人条记记载,一次,欧阳修参加一个饭局,席间为生动气氛,规定每人作诗两句,诗意必须是犯徒刑以上的罪过。

一人说:“持刀哄寡妇,下海劫人船。
”另一人说:“月黑杀人夜,风高纵火天。
”轮到欧阳修时,他说:“酒粘衫袖重,花压帽檐偏。

众人感到诧异,纷纭说这怎么能算徒刑以上的罪呢?欧阳修呵呵一笑,回答道:“饮酒都喝到这种程度了,还有什么徒刑以上的坏事做不出来呢?”

到了这首《玉楼春》里,欧阳修与美女佳人的离去酒宴,没了嬉笑玩闹,只有愁情哀怨。
催泪效果不亚于柳永的《雨霖铃》。

当然,如果只能选一首最催泪的情诗,那我一定选欧阳修的学生——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旬日夜记梦》。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旬日夜记梦》

十年死活两茫茫,不斟酌,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悲惨。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回籍,小轩窗,正装扮。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有一个关于苏轼(1037年—1101年)的段子很有名,说苏轼问别人:“我的词跟柳永比如何?”人家回答他,柳永的词,只适宜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你的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

这个段子强化了一样平常人的缺点印象:苏轼词豪放,柳永词婉约。

事实上,苏轼婉约起来,基本上没婉约派什么事了。
像这首吊唁亡妻的《江城子》,便是关西大汉读了也会心酸掉泪啊。

苏轼生平中有三个女人,凑巧都姓王。
他的原配叫王弗,特殊贤惠,可惜26岁就去世了。

苏轼曾在王弗的墓志铭中回顾,他刚到凤翔做官时,家里来了朋友,王弗躲在帘子后面听他们发言。
客人走后,王弗时时提醒他,哪个人可交往,哪个人不可以厚交。
说那个人见了面就吹捧你,绝对不可以厚交。

苏轼为人毫无城府,在官场上极易被人利用,多次因此吃了大亏,还蹲过监狱。
妻子能够提醒他,虽然改不了对人不设防的毛病,但内心仍十分感激。

王弗亡故多年后,苏轼有一天做梦梦到她,醒来揪心地痛,遂写下了这首词,表达了对亡妻的刻骨怀念,以及自己人生的极不快意。

双重痛楚叠加,怎不催人泪下?

晏几道《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宋代词人中,晏几道(约1038年—1110年)的人生落差该当是最大的。

他是晏殊的幼子,在父亲官至太平宰相时,是个鲜衣美食、仆众簇拥的风骚贵公子,不知世道困难。
除了写词,一无所长。

父亲去世后,家道迅速中落,从此落拓生平。
情面冷暖,人情冷暖,他看得很透彻。

朋友黄庭坚说,晏几道平生有“四大痴”:

“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朱紫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作一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童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痴也”。

这样一个纯粹、孤傲的人,在现实中注定是失落落的。
以是他用生平去编织一个词的梦境,在梦里,十之八九都是男女悲欢的恋情之作。

他在词作中,屡屡提到蘋、莲、鸿、云四名歌女。
她们曾经与他交往情深,后来都流落民间,悲欢离合,如幻如电,如春梦秋云,“聚散真随意马虎”。

晚清人冯煦说,两宋词坛有两个“伤心人”,一个是晏几道,而另一个是秦不雅观。

秦不雅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如今,苏轼、陆游、辛弃疾的名声很响,但在宋代,词坛最受大众欢迎的三大词人没有他们,而是柳永、秦不雅观和周邦彦。

秦不雅观(1049年—1100年)少有大志,很早就崭露锋芒,但科举之路十分不顺,屡遭挫折。

好不容易考上进士,却因“苏门四学士”的身份,卷入北宋激烈的新旧党争。
持续赓续遭贬谪,一贯贬到了现在的广东雷州。
终极在放还途中病逝,终年51岁。

时运不济,仕途坎坷,对秦不雅观的爱情词影响很大。
冯煦说,别人写词靠“词才”,秦不雅观写词靠的是一颗“词心”。
意思是,秦不雅观的词较之其他词人更出于真情。

他这首《鹊桥仙》,句句经典,在七夕词中的地位,相称于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在中秋词中的地位,即此词一出,余词尽废。

清初文坛领袖王士祯对秦不雅观评价非常高,说“风骚不见秦淮海,寂寞人间五百年”。

从秦不雅观去世,到王士祯生活的年代,大概隔了500多年,这500多年是寂寞的,世间再无秦少游。

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跟秦不雅观一样,李之仪(1048年—1117年)也是苏轼门人。
在苏轼被政敌围攻的时候,这些曾与其密切交往的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

尤难堪得的是,李之仪是在苏轼遭受政治打击时,才与他建立师友关系的。
这让苏轼深感不安和愧疚。
而李之仪以为无所谓,自己的仕途风险,他乐意自己承担。

苏轼去世后,李之仪写挽词,第一句便是“从来忧患许追随”。

李之仪果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生平三次仕途挫折,两次被投入狱。
这些经历,切实其实比苏轼还惨。
但他的心态,也像苏轼一样豁达。

评论家说李之仪的词,很隽美标致,另具一个独特的风调。
他的这首《卜算子》,写得极朴实精美,是《古诗十九首》朴拙爱情诗在千年后的再现,十分动听。

李清照《一剪梅·红藕喷鼻香残玉簟秋》

红藕喷鼻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肃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前面那些唯美的情诗,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爷们写出来的。
这么一说,就能觉得到李清照(1084年—约1155年)的名贵了。

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爱情墨客。
作为女人,她抒写自己的爱情体验,比起男性作家写怨妇诗、闺阁诗显然成功得多。
她的笔触抵达了更深层次的女性内心天下,如此纤细的情绪把握,因此往的男性作家完备做不到的。

明代大才子杨慎说,读了李清照这首《一剪梅》,才知道高则诚、关汉卿这些大咖,原来都是东施效颦罢了。

李清照年少成名,17岁嫁与赵明诚,婚后夫妻情深。
这首词写于婚后不久,表达与丈夫离去后的思念之情。
只管有离去之苦,但读起来还是有少女的闲愁与思念的幸福。

南渡后,丈夫去世,国破家亡,李清照的笔墨变得那叫一个沉郁伤感,痛入骨髓,连一点儿潜藏的小确幸都看不见了。

爱情,可以说是她的生命全书。

“爱,之于我,不是一饭一蔬,不是肌肤之亲;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是一种不老不去世的希望。
”或许如此吧。

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死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次寒暑。
欢快趣,离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这首词一起笔,就有千古流传的潜质,当时,元好问(1190年—1257年)才16岁,是一名赶考的少年。

据元好问自述,应试途中,他听到一名捕雁者说,天空中有一对大雁,个中一只被捕杀后,另一只从天上一头栽下来,殉情而去世。

元好问被深深震荡,便买下这对大雁,把它们合葬在汾水旁,建了小小的宅兆,叫“雁丘”,并写了这阙词。

元好问的牛掰之处在于,你读完会恍惚,他到底在写雁还是在写人?当代词学大师夏承焘解读说,“悲雁即以是悲人。
通过雁之同去世,为天下痴儿女一哭”。

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喷鼻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元曲来自民间,最大的特点是世俗化,带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真实活泼的风情。

徐再思(约1280年—1330年)这首曲子,竟然把相思病——无形无色无味的玩意儿,写得形象生动,仿佛伸手就能摸到,让人一读就印象深刻。
不愧是此中高手。

他在其余一支曲子里还写过一次相思病,竟然把它比作印子钱,这脑洞,服了。
他是这样写的:

“相思有如少债的,逐日相催逼。
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
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

可惜徐再思的平生业绩不详,该当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他爱吃甜食,竟然自号“甜斋”,真个甜到忧伤。

说到忧伤,则不得不提一个江南才女。

冯小青《读牡丹亭绝句》

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

冯小青,明万历年间扬州才女。
16岁嫁与杭州冯姓财主作妾,遭冯妻妒忌,逐居孤山,凄怨成疾,两年后病逝。

她的伤心缘于她的年轻和压抑,以是在《牡丹亭》里觅得了知音,将自己投影到别人的故事里,直至悲剧停止。

社会学家潘光旦从前曾从性生理学的角度,研究过冯小青,认为她该当去世于“影恋”,即变态的自恋。

无人可怜,只能自怜。

这四句诗平白如水,却余韵无穷,迄今读来,仍很契合当代人深深的孤独感。

纳兰性德《山花子·风絮飘残已化萍》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

珍惜别拈喷鼻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又到断肠回顾处,泪偷零。

纳兰性德(1655年—1685年)只活了30年,却足以不朽。
他被王国维称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便是说宋代往后写词的高峰,有且仅有这一座。

他出身名门,风骚多情,写起爱情自然情真意切,每每能催人落泪。
这首《山花子》,是他在莲花盛开的时节,触景伤情回顾亡妻时写的。

他与妻子卢氏结婚三年后,卢氏因难产去世。
这成了纳兰性德写作许多爱情诗、悼亡诗的情绪由头。
每一都城写得特殊动人,若非用情深奥深厚,绝对写不出来。

如今,网上说,纳兰性德去世后,300多年来中国再无如此深情的男人。

与此同时,那些从《诗经》开始的古典情诗,至此也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