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将松柏视为同一类型,实在细分起来,松的入世“人”性比较多,柏的出世“神”性比较多,松靠近儒家的君子,柏靠近道家的神仙。
富商时期柏树代表神,用于敬拜,“殷人以柏”,由于殷人尊重白色,而柏字从白,白是西方正色。树木皆属阳,而柏是阴木,柏向阴,指西(见《六书精蕴》),以是被视作延寿辟邪的吉祥植物。《荆楚岁时记》中说:“正月一日,进椒柏酒,椒是玉衡星精,服之令人身轻耐老,柏是仙药!
”足见柏有龟龄的仙气。
唐武平一及宋宋伯仁的诗:
愿持柏叶寿,长奉万年欢!
(《奉和正旦赐柏叶》)
柏酒何劳劝,心康寿正长!
(《岁旦》)
古人对龟龄的植物产生崇拜,依据“属性传达事理”,笃信柏有神秘的力量,借着服食或佩带,可将神秘力量传达于自身,柏树龟龄,饮柏酒也可以用祀敬为手段,达到龟龄的目的。
相传神仙游于柏下而得道,凡人餐食柏实而永生,以是柏树总带点神仙味,被种在墓地上、神祠边。唐朝的李德裕曾说:柏之为物,“贞苦”有余,而“华进”不敷,适宜种在“精舍”、“幽庭”,有鬼神的地方,而不适宜处于园林池台之中,与繁花秀竹相映。
以是他的《柏赋》:“嗟绿柏之贞苦,爱自托乎幽崖,或森森于寒垄,或肃肃于神祠。”柏树是中国民气目中的“阴木”,宜与鬼神打交道,如果以繁花秀竹种在神庙的阶石旁,轻倩奇丽,气氛也是不配的。
试看杜甫的《蜀相》诗:“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柏的枝叶眇小密集,很难描述,只见整块浓绿,以是用“森森”两字涂抹出蓊郁森罗的一片,整株柏树像穿着一袭冉冉青苍的长衫,不易细分密密的横柯侧叶,它含有分外的古喷鼻香,作干秋万古之想,与凡树是不同的。
明人方孝孺的《栽柏》诗就说:
清庙严洁地,圣灵会于斯。
岂无杞柳辈?不敷当阶墀!
柔弱的杞树柳树,哪里能合营严洁的宗庙气氛?哪里能当得起圣灵会聚的庄严?必须有柏树的高节贞心,才能从青霄招来鸾凤,从厚土蟠起蛟螭,能傲视寒暑,能历兴衰,才能在仙云中摇荡,在神庙边拱立,带来了长廊的静肃,带来了古殿的幽深。
以是明人李东阳写《古柏》,切实其实便是神仙:
风骨昂藏复出尘,俨如佩玉拖长绅。
须知世有后凋质,原是仙家不老身!
柏的风骨洒脱而崇高,引人逸出世尘的樊笼,柏的赋性劲节而后凋,似与方外的仙家同在呢!
而柏又不慕荣华,当红桃白李竞春争艳,柏树只是一味地青青不改,直到东风吹尽也未曾开过一朵花。
纵然自己身怀栋梁之材,凌云之枝,不被众人所用时,也只坚守着“岁寒心”,不去倾慕插篱就着花的木槿。
王安石写《景福殿前柏树》:
知君劲节无荣慕,宠辱纷纭一等看!
人宠而不喜,人辱而不忧,在荣华富贵的“景福殿”前,坚持着它的冷眼冰心,把宠与辱,看作是同一等的事,是道家何等达不雅观的襟抱?
清入申涵盼《杂兴之五》写柏树道:“青青岭上柏,移植庙廊间。但能守清操,所至皆深山。”柏的清操自正,淡泊不华,能视荣华的庙廊如幽僻的深山。
虽然在柏树的眼里,下视万千的凡木,不过是佝偻的庸奴,但柏树一点也不张扬它的才华,更不泄露一点高慢霸气,反而黯然地守着自己的淡泊,安然地处于枝叶的卑下,它险些是谨守着道家的教训。
清人刘宝楠的两首《咏古柏》诗,将这层道家的哲思阐述得淋漓尽致:
东风岂不佳?万卉皆装饰。
兹树独黯然,青阳无盛色。
严霜厉绪风,众萎此孤植。
守恒得其真,淡泊无终极!
(《其一》)
南山有乔柏,早晚风涛寒。
信知居高危,卑下得其安。
低枝接密叶,亭亭复团团。
风露不能入,霜雪焉可残!
(《其二》,《念楼集》)
东风吹来,能烦懑活?千树万花都在精心地装饰自己,只有苍古的柏树仍坚持着拔俗的心志,黯然地不作嬉笑,在青阳的春天,并没有赏心悦目的盛妆。
等到严霜刮起了秋冬的余残之风,众卉众花全枯萎了,才显出它孤特特立的身影,它保着真性,守以恒心,它淡泊的心意是无穷无边,永不会改变的。
南山上的大柏树太高,昼夜在寒冷的风涛里,明白居高很危险,以是选垣墙边卑下的位置最安全,很得我的心意。低低的枝条,密密的细叶,枝虽亭亭直立,叶却团团紧缩紧来,所谓“百折不出垣,羞与众人见”(清刘宝楠句),不与别的花草斗葱菁,也不与乔木高枝比千尺,只求风露不能侵入,霜雪不能残虐,这便是“安乐窝”了!
柏树真像老子、像庄子,以道家的个性来写柏树,全被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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