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
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
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
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沉泉。
惊飙接我出,故归彼中田。
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
宕宕当何依,忽忘而复存。
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山。
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
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
糜灭岂不痛,愿与株荄连。
飘蓬,随风飘转的蓬草,文学中常用来比喻离开根基而飘零无定。
曹植在此诗中,以叹飘蓬之无根飘零命运,喻自己似“飘蓬”般的人生。
曹植历经文帝曹丕、明帝曹睿二朝,虽是嫡亲,却备受猜忌,皆因其兄、侄恐其结交诸王、威胁帝位,文帝乃至明令不许可曹植与朝廷官员交往,不准返京都朝觐。曹植深陷贬逐迁移和孤独流落之苦,终日惆怅,无以释怀,这篇诗作将其身所处境遇、内心幽咽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吁嗟此飘蓬,居世何独然!
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 蓬生于世,本也曾有枝叶相伴。然而蓬一但失落根便随风漂浮,不知所踪。
“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沉泉。惊飙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 忽而东西越田间,忽而南北过小径。劈面一阵旋风,飘蓬被带向高空。自衬生路已到心头,溘然又坠入深谷之泉。狂风又起将飘蓬从深泉接出,归落到另一处田间。本以为飘向南却被带到北,说是往东却来到了西。
这十二句的描述,完备便是曹植自被贬后的流落进程。文帝期间先是被贬为安乡侯,后又改封甄城侯、甄城王、雍丘王。至明帝,曹植被迁封浚仪,回到雍丘不久,再被迁封东阿,末了被封为陈王。文帝、明帝为防曹植也是下足了功夫。
“宕宕当何依,忽忘而复存。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 如此般飘荡,哪里是归处?偶尔也会忘怀自己还存此生,现实却是明明还有浮世之心。飘飖(piāo yáo),风吹的样子。八泽,我国古代的八大水泽,即大泽、渚泽、元泽、浩泽、丹泽、泉泽、海泽、寒泽。五山,此处应指古代传说中东海的仙山岱舆、员嶠、方壶、瀛洲、蓬莱。过八泽、越五山,好一个飘蓬飘飖!
可是,始终也没有能稳定的住所,谁会知道我心伤痛之苦、流落进程之艰?
“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愿与株荄连。” 甘心作为林中枯草,秋日来临便随野火而焚。林中草受野火之焚当然也会有痛楚,但若能根茎相连、骨肉不分,那才是我的心愿。
才高八斗的曹植,自逐位失落败被贬后,很永劫光无法复苏地认识到自己的境遇,常发出不甘之语,甚至于文、明二帝始终对其心存忌惮。而后,虽曹植历经“苦艰”转而愿为帝效命,为时已晚。生在帝王家,不易!
此篇诗作以咏物而抒怀,堪称咏物古诗之精品,充分展现了墨客的才华,不愧为建安文学的突出代表。
曹植(公元192-232年),字子建,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曹植诗作在古代诗史中地位极高,是建安文学的精彩代表人物,与曹操、曹丕并称“三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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