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评其诗,先识其人。
断其时日,了其心境。

骆宾王作为“初唐四杰”之一,诗文俱佳,既继承了南北朝诗笙歌律清亮的特色,又一扫宫体诗颓靡空洞的废气,对改造初唐浮靡诗风,开辟盛唐飞歌的繁荣局势作出了贡献。

诗的形式是传承发展的,纵然在陈子昂提出“复古”主见,初唐四杰对宫体诗做出大量鞭笞的的时候,也没有谁否认齐梁体为诗歌形式带来四声标注、音律和谐的新发展。
他们反对的是宫体诗的“寄兴都绝”,不反对而且大量利用了沈约、周颙等韵律大家把汉字划分为“平上去入”进行诗歌创作的方法。

所谓复古,是要规复诗的原有的功能,要反响时期成分,帮助社会进步,正是这一方向的确定,让唐诗不但寓情于景,还志气高昂,成为中国诗歌史上最亮眼的顶峰。

若何赏析骆宾王的咏蝉

这是与时期风向有关的,骆宾王的特色在符合时期特色的时候更多地和他个人的境遇有关。
我们翻遍他的是非诗、讨武檄文,就会创造实在这个人在气质上更像春秋战国期间的纵横家。

他年少聪明,七岁《咏鹅》。
青年期间落魄无行,长期和赌徒厮混。
中年混迹于道王幕府,却不愿阿谀奉承,不久从军西域,久居边塞。
终于调入长安,从主簿爬到侍御史,却由于对武则天多有讽刺,被下狱。
遇赦已经是六十旁边,弃官而去,漫游广陵。

六十五岁的时候,武则天废中宗自主,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对。
骆宾王被徐敬业任为艺文令,掌管文书机要。
他起草《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年夜方冲动大方,气吞山河。
不久败北,从此音信全无,在正史上完备消逝,在野史和人们的想象中又活了几十年并出家成了和尚。

这样传奇跌宕的人生,终极消逝在野史迷雾之中。
活在唐朝,却成为了纵横家,也算是文采武功具备,只是东风欠奉的悲剧人物。
至于他的末了归宿,真实还是百姓的美好欲望,倒是不必穷究了。

毕竟徐敬业一倒,武周天下固若金汤。
对骆宾王而言,身显则身戮,身藏则心败,是否还活着,并没有什么两样。

倒是穿插在他的生命中的诗文,如今依旧闪闪发光,向我们展示着千年前这个不屈的灵魂。

《咏蝉》别号《在狱咏蝉》,成于得罪武则天而入狱期间。
这个期间,武则天想干什么,在他们这些文人士子中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明明知道,却又无法直言,只是做出讽喻,便被诬陷入狱。

以是,骆宾王这首诗有何深意?冤屈、郁结、难言、自我表白。
但是还没有发展到写讨武檄文、写《在军登城楼》(前面有文章剖析过此诗)时候对抗武则天的断交果敢。

在这首诗前面有一大段媒介,我们要真正看懂这首《咏蝉》,不说前因后果,这篇媒介是必须读,而且读懂的。

余禁所禁垣西,是法厅事也,有古槐数株焉。
虽买卖可知,同殷仲文之古树;而听讼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每至落日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民气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我被关着的西墙外,是受案听讼的公堂,那里有几株古槐树。
它们活气勃勃,像东晋殷仲文所见到的槐树;可惜总是在听诉讼,那环境就像周代召伯在棠树下断案一样平常。
每到傍晚时分,秋蝉轻轻鸣唱,声音低弱,不像从前听到的那样(聒噪),要显得特殊悲哀,难不成是我被关在这里心境凄凉的缘故?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
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
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 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
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
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 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

哎呀,蝉声打动人,蝉的德行也像贤良之人。
它身体清洁,就像君子的崇高品行;它蜕皮重生,有羽化羽化的轻灵姿态。
等待季候而来,遵照自然规律;适应时令变革,洞察隐居和活动的机遇。
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因道路阴暗而不明其视;振翅高飞却自甘澹泊,不因世俗浑浊而改变自己实质。
在高树上临风吟唱,那姿态声韵真是天赐之美,饮用深秋的露水,洁身自好却

仆失落路艰虞,遭时徽纆(mò)。
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
闻蟪(huì)蛄(gū)之流声,悟平反之已奏;见螳螂之抱影,怯危急之未安。
感而缀诗,贻诸心腹。
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 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

我现在处境困难,蒙难被囚禁在这里,就算不悲哀,却也有些怨气,就彷佛树叶衰败、风雨飘摇。
听到蝉鸣,想起已经向上面诉冤了;看到螳螂欲捕鸣蝉的影子,又只怕难以申冤。
触景生情,写成一诗,赠予给各位心腹。
希望(平反)事由我愿,可怜我这像眇小秋蝉般的飘零境遇;说出来让大家知道,怜悯我末了悲鸣的寂寞心情。

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

这不算为正式文章,只不过聊以解忧而已。

序文到此而止,基本上解释了写诗的韶光、环境、事由,乃至连写诗的目的和感情状况、诗的意境层次,要表达什么都交代得一目了然。
那么比起来,后面这首五律,如果没有内容上的更新,则更像在前面这篇小赋之后的笔墨游戏,或者说是“可歌可泣”的歌词,用来演唱的文本,唱出来,加蜜意感表达,才可泣。

毕竟,诗本身便是从歌词而来,特殊在初唐期间,这种咏唱的诗还是长期存在的。

在狱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是一首仄起不入韵,押平水韵“十二侵”部的五言律诗,押韵合仄。
这个就不多剖析了,有兴趣的可以去看本人关于平仄格律的专栏文章。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西陆指代秋日,最早涌现于《左传·昭公四年》:“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西陆朝觌而出之”。
南冠的读音是nán guān,是俘虏的代称。
楚国在南方,因此称楚冠为南冠。
南冠客便是指骆宾王自己。
搞清楚这两个指代,这一联就大略了。

秋日蝉声唱起,让我的思绪沉沦。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玄鬓”,玄色的鬓角,指蝉的玄色翅膀,这里比喻自己正当盛年。
“白头吟”是乐府曲名。
传说卓文君为了拉回司马相如的心就作了一首《白头吟》,但是用在这里,不见得是乐府曲名的意思,我们把它简大略单地理解为“吟白头”大概更加得当。

不能忍受你鞭策玄色的翅膀,对着我这鬓发苍白的监牢之人唱你悲惨的歌。

前两联写蝉的动静和自己的心态,悲苦之情溢出笔端。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这一联转开,进入想象,实际上是用来描写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上面的势力太大啊,我像这寒蝉一样,纵然展翅也难高飞,纵然鸣叫,由于风太大,也没人能听到。
我虽高洁,力量太过眇小啊。

秋露浓重,蝉儿纵使展开双翼也难以高飞,寒风瑟瑟,轻易地把它的鸣唱淹没。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骆宾王一腔心思,无人可诉,诗意一发不可整顿,纵横而不低垂。
像很多五律、七律过了颈联,尾联收合相对无力,成为败笔。
而他这里却显示出愈败愈勇的激情,末了这两句属于画龙点睛之笔,直接提高了整首诗的思想层次。
正是这裂帛一问,将自我高洁表露无遗,也因此成为千古名句,为后世千百年文人所喜好和引用。

有谁能相信秋蝉是这样的清廉高洁呢?又有谁能为我这个无辜而清正的人申冤平反呢?

这正是媒介中“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
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
”不以世俗更易秉性,宁饮坠露也要保持“韵姿”。

《在狱咏蝉》得以与虞世南的《蝉》、李商隐的《蝉》(另有文章赏析)并称为唐诗上的“咏蝉三绝”,自序详析和尾联的惊天一问,都是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