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念之总喜好做绣活,绢帛上密密匝匝的丝线,在她机动的双手中蜿蜒开来,藏进她一腔的温顺与爱意。

闲时,她也会站在窗边,向外望去,她看见过萧定权匆匆而去的身影,亦看见了顾内人与他说笑晏晏。

她本该吃醋的,却惊异的创造自己没有。

一个是他深爱的夫君,一个是她万分相信的心腹,那两个人,只要都在她身边,她便是安心和知足的。

鹤唳华亭太子妃张念之生平都在被人守护也在被人伤害

以是她从来不去望报本宫以外的的景致,她愿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宠辱不惊的看完生平的花着花落。

2

幼时,父亲总是将她养在深闺,读了《女则》,学了绣工,百无聊赖的日子里,陪伴她的,只有弟妹。

父亲把他们保护的极好,朝堂的风风雨雨,明争暗斗都未曾带回家中,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个鲜衣美食,高枕而卧的童年。

直到诏书下达,册封她为太子妃。

她虽常年处于闺中,却也听得关于宫中的只言片语,皇太子萧定权虽为储君,但不得天子喜好,对他格外严苛。

这样一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宫廷深深,是无尽的斗争。
她心中惶恐,泪流满面地对父亲说:儿害怕。

可是父亲和弟弟却向她重重一拜,见告她张家满门荣辱,从此系于她一身。
这条路,不容转头,也无法转头。

她强按下心中所有的不安,拭干眼泪,等待着迎亲的军队到来。
身为家中长女,父亲弟妹,一贯待她如此之好,她怎么能辜负他们,陷他们于抗旨不遵的险境?

面对终生大事,却又忍不住有一点点期待,便悄声问身旁前来迎亲的宫人顾氏,殿下是个若何的人。

那女子思忖少焉答:殿下,是个极温顺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张念之在顾氏的眼中也看到了无限温顺。

上天是眷顾她的。

她忐忑不定按照宫人的指引与萧定权行完了大礼,他轻声安慰,你不要怕,日后我会好好待你,你上妆时我会在一察看犹豫赏,你苦痛时,我定会伴你旁边。
言语如东风化雨,润物无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的手覆上她眉梢,黛色在她的峨眉上蜿蜒开来。
红巾翠袖,旖旎风光,那白玉龙服的男子说,纵世间有百媚千红,他只爱她这一抹。

她怀了他的子嗣,她无数次想过腹中孩子犹如他一样平常的样子,清澈的眉眼,俊朗的脸庞。
这是她生平最幸福的光阴。

3

事情的变故是若何开始的呢?

太子萧定权将天子赐的马赠予了忤旨出城的嘉义伯,偏偏此时赵贵妃提出了打马球。
眼看事情即将败露,太子将被申斥,情急之下,她想为他分忧,便叫弟弟张绍筠去寻一匹相似的马。

马是寻到了,但张绍筠毫无戒备,被有心人设计利用,陷进了贩卖军马的重案,中书令李柏舟借着此事向太子发难,太子再一次被天子斥责。

她深感惭愧,萧定权却对她尽是宽慰,劝她心安,他会为她挡住表面的风雨侵袭。
并见告她,届时皇孙出生朝廷会有大赦,她只需安心保胎即可。

在这场牵连甚广的变故中,她身边的宫人顾氏进言献策,对太子颇有助益。
她看着顾氏与太子共乘一骑的身影,以及两人言谈间那些她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东西,眼中一片落寞。

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太子如此宠爱。
她便劝他:纳了顾氏吧。

天下没有哪个女子,是乐意与别人共侍一夫的。
但是她心里清楚,她的夫君是储君,注定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
那何不替他选个他欢畅,自己又放心的呢?

令她惊喜的是,太子并没有赞许她的发起,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怜她,闲时会将他揽入怀中,诉说心底最深的过往,会枕在她的膝上,安然入睡。

她的心里,都是被他化开的柔情蜜意。

4

当父亲踉踉跄跄跪在她面前,求她向太子垂垂进言的时候,她既惊愕又害怕。

一贯以来他又敬又爱的父亲,在她眼中慈爱善良的长辈,假借太子指令杀了人。

杀的人,是陆英父子,太子要保的清流之官。
他有一个女儿,叫陆文昔,曾与太子心意相通。
她的父亲与陆英有旧恨,怕他官复原职,太子会再纳陆家之女。
到那时,她和张家满门的光彩,都成泡影,不得保全。

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夫君,最初中意的女子不是自己,被她视为骄傲和依赖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杀人。
张念之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统统变成了这样?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与他的婚事,本便是一场交流。
这场普天同庆的的大喜,是她爱慕的夫君,用来保全陆家父子性命的。

统统都变得无比陌生,她生平与人为善,可是坚信不疑的彼此深爱,背后竟是对被人从头到尾的抢夺。

太子心里该有多痛?那是他不惜统统都想保下的人啊!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重重地跪在太子面前,求他宽恕父亲,自己愿以去世赔礼。
萧定权低头看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怒意。
问道:是我太宠着你了吗?

一字一句扎在她的心上,她知道他宠她,以是从不敢恃宠而骄。
只是大错已铸,她无力挽回,亦无法看着年迈的父亲,为此事殒命。

为了她和腹中的孩子,太子还是压下了这件事。
她明白无论他之前爱过谁,他对她的这份好,怕是此生她都无以为报了。

5

贵妃寿诞,宫里鱼龙殽杂,太子不愿她去。
她却想多与那些命妇妃子走动结识,以期日后能对他有所助益。

却得知了顾氏的另一个身份,陆姑娘。
那个只从父亲口入耳到过姓氏,却让她永久无法忘怀的人。

那是太子心心念念之人,是她张念之抢了她的位置,她的父亲害了她的父兄,她该有多难过?

她一贯陪在念之身边,待她以忠实,不越雷池半步。
她教她念俏丽的诗词,有人想害她腹中的孩子,亦是她巧施计谋,瞒天过海,替她保下,为此她身受严刑。

事无年夜小,她总能替她着想,替她出谋划策,助她化险为夷。
顾氏是这深宫之中,除了太子以外,念之最相信和依赖的人。
有她在,总能让她不安的心沉着下来。

她一贯把顾氏引为心腹的,以是才多次劝太子纳了她,她想与她做一辈子的姐妹。
可是她父亲,却把陆家害得支离破碎。

张念之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跪在地上牢牢握住陆文昔的手,却被她在犹豫之后狠狠地挣开,眸中有着无比的断交。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对她。

念之知道,他和她之间,那道坎,永久迈不过了。
中间隔了血海深仇,再往前走,定会染红彼此的双手。

陆文昔有多绝望,她也有。

更没想到的是,宴席上张念之被人下了砒毒,和她一起中毒的还有六皇子,能解的却只有一碗牛乳。

救谁都是杀人。

她看到了陆文昔内心的挣扎,她欣慰,曾以为此时此刻她会绝不犹豫放弃的她张念之,可是如此的纠葛背后,她还想为她保留一线活气。
那碗牛乳给谁,已经不主要了。

也罢,便让她去替父亲赎罪吧。

张念之这生平,短暂如繁花一瞬,还未来得及盛开便已凋落。
山水间与身佛前,她自知都不得解脱。
或许唯有一去世,方能让她放下心中愧疚。

她是最没有力量的那个人,却生平都在被他人守护。
于是,她也有了想保护的人。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新相知。

为了这一世的别离和相知,她终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与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