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多么美好的一个词。第一次读到它时,还不解其义,只是以为好听。后来才知道,它的意思为“田间”,顿时没有了神秘的色彩,却更添了亲切。
田间是多么平凡的地方,中国是个古老的农业大国,野外处处可见。从小成长在村落庄的我,也常常在野外里玩闹,行走,度过了难忘的童年。
再后来,当我读到“陌上”时,虽然明知是野外,却以为美妙不可言,一幕幕俏丽的风光,在面前垂垂展开,春日有桃花红梨花白,夏天有柳阴浓禾苗绿,秋日有百果喷鼻香野菊黄,冬天有大片抗冻的麦苗油菜。陌上,是古人的家园,既为人们供应食粮,亦让人们得到休养生息。
而我,在略读了些古诗词后,才创造,“陌上”不仅承载着人们的生活,还是见证爱情的地方,陌上的爱情,犹如花儿一样平常,自然而然地绽放。
说到陌上,多少人会想到那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只是一句随口而出的话,却胜似万千的情话。它出自吴越王写给夫人吴氏的一封信。吴氏的外家在临安,年年春天都会回外家探望,这一年,吴氏回去得有些久了。吴越王思妻心切,便去了一封信,野外间的花儿都开了,你可以一边欣赏着春光,一边逐步回来了。这份相思和谅解,千百年来令无数人冲动。
后世之人,也常将吴越王对夫人的深情,写进诗里,这样的绸缪温顺,帝王情深,真是世间最好的爱情啊。
郊野金輧步帐随,道边游女看王妃。
内官走马传书报,陌上花开缓缓归。
——宋·晁补之《陌上花八首其一》
郊野驶过装饰富丽的马车,而路旁游春的女子们,争相一睹王妃的仙颜。内官骑着马传来书报,大王的意思是:野外间的花都开好了,爱妃可以逐步回来,路旁的花儿和春光很美,也不要错过了。而我,可以耐心地等待,像等待春花绽放一样,等待你的归来。
越王思妻心切,却也希望王妃可以好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光,他虽然急于见到她,却没有敦促之意,真是难得的暖男,好丈夫。
陌上,是人们劳作的地方,春种秋收,夏热冬寒,却也是风景最美的地方,良辰美景,爱情也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年,足风骚?
妾拟将身嫁与,生平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唐·韦庄《思帝乡·春日游》
天晴的春天,少女欢欢畅喜地踏青远足,杏花飘飘洒洒,落满了头发,让人觉得自己犹如仙子一样平常。野外上是谁家的少年啊,真是俊朗风骚,让人一看就移不开视线了。少女痴痴地望着他,心中想到,我假如能嫁给他,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纵然被无情抛弃,也绝不后悔。这一身被杏花装点的少女,粉嫩含春,怕也成了少年眼里最美的风景吧?
花红柳绿的春天,陌上风景足以醉人,而那一个身影,更是迷人。春天,果真是属于爱情的。
弱柳好花尽拆,晴陌。
陌上少年郎,全身兰麝扑人喷鼻香。
狂么狂,狂么狂?
——五代·顾敻《荷叶杯·弱柳好花尽拆》
阳光晴朗的田间,柳枝扶风,花儿怒放,女子趁着好天气前来赏春,沉醉不已。而那田间小路上的少年郎,就像春花春柳一样平常引人爱,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喷鼻香气。女子不由得为之痴狂,他比全体春天还要美好啊!
叫人如何能掌握得住自己?爱情的发生,每每就在一瞬间。
陌上,有多少俏丽风光,就有多少美好的重逢,只一壁,便已爱慕。
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
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
——唐·李白《陌上赠美人》
我骑着高大的骏马,精神抖擞前来陌上踏落花,送走春天。手中的马鞭欠妥心拂到了她乘坐的马车上。车里的美人撩帘一笑,遥遥地指着前方红楼,说道那里是我的家。真是个聪慧多情的姑娘啊!
落花余喷鼻香,而她却如春花初放,撩民气扉,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逢。
陌上,常常是见证爱情的地方,但世间总难免分别,为了生活,被现实所迫,相爱的人,却不能在家园常相厮守,于是陌上又成了送别的伤心之处,陌上青青,别离依依。
城外东风吹酒旗,行人挥袂日西时。
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绾别离。
——唐·刘禹锡《杨柳枝词九首其八》
城外东风阵阵,吹拂着酒旗,夕阳将西沉,路上的行人挥手送别,难分难舍。长安的野外上,有无数的树木,却只有垂杨树依依,彷佛在替人伤别离,春天多么美好,分别却让人忧闷无奈!
离去时,我在陌上送你,眼看着你渐行渐远,消逝在了野外的尽头,彷佛连春天也带走了,天下已失落去了绚丽的色彩。
郁郁陌上桑,盈盈道旁女。
送君上河梁,拭泪不能语。
郁郁陌上桑,遥遥山下蹊。
君去戍万里,妾来守空闺。
郁郁陌上桑,皎皎云间月。
非无巧笑姿,皓齿为谁发?
郁郁陌上桑,袅袅机头丝。
君行亦宜返,今夕是何时。
——南北朝·王台卿《陌上桑》
野外间的桑树,已经郁郁葱葱,路旁的女子体态轻盈。送夫君去河梁,眼泪涟涟,不能言语。桑树茂盛,田间小路远远地通向青山。夫君啊,你去为国戍边,而我却在家里独守空闺,田间桑树郁郁,云边明月皎皎。自你走后,却再也没有欢笑。郁郁葱葱的桑树伫立在田间,袅袅不断的丝线被织出来,日子和从前一样大略,却添了伤感。拜别后,你要记得早日归来,不要让人苦苦地等待!
陌上种满了桑树,而思念也随着树木之青绿,直到天边,这相思,也尽染春绿。
春去春又回,望眼将穿,光阴虚度,陌上花开了又落,你却迟迟未归,终是不如时节有信。
陌上濛濛残絮飞,杜鹃花里杜鹃啼。
年年底事不归去,怨月愁烟长为谁。
梅雨细,晓风微,倚楼人听欲沾衣。
故宅三度群花谢,曼倩天涯犹未归。
——宋·晏几道《鹧鸪天·陌上濛濛残絮飞》
野外间一片迷濛,空中飘飞着残絮,杜鹃花开得残酷,杜鹃鸟啼叫声声。一年年过去了,你到底为何不归来呢?我总是在月光下感伤,在烟雾中惆怅,却是为了谁?梅雨细细,晓风轻轻,倚在楼台,听着雨声,听凭小雨打湿了衣衫。故宅已经三次花着花谢,而你人在天涯,仍是未归。杜鹃声声,说的皆是,不如归去。
春天来时,对着春光思念远方游子。
别人杨柳别人花,自对东风感物华。
陌上最怜芳草色,王孙多是不还家。
——宋·释行海《陌上》
杨柳是别人的,春花也是别人的,春光终不属于我。独自对着东风,伤感不已。野外间最令人怜惜的,是那芳草萋萋,它能将我的思念一贯带到天边去啊。王孙迟迟不还家,只有托芳草,捎去满心的思念啊。
秋日来了,连芳草都已消歇了,思念仍未停滞。陌上的条条小路,可叹没有一条通向你。
醉拍春衫惜旧喷鼻香,天将离恨恼疏狂。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宋·晏几道《鹧鸪天·醉拍春衫惜旧喷鼻香》
醉意微微,拍打着春衫,怜惜春衫上旧日的喷鼻香气,离恨却让人欲发狂。年年野外间秋草漫漫,日日楼上夕阳斜照。云水渺渺苍苍,征人的归路到底有多远呢?相思无凭,却也不要再向花笺上书写,你莫不信,眼泪太多,又怎堪写!
若是你记得我,就当及早归来,又怎会以相思交流?
陌上,在古诗词里,是沉着美好的家园,也是爱情的大花园。无论是春天,还是秋日,总有人在桑树或柳树下,望着萋萋芳草,或是满目繁花,或是一片萧瑟的景象,只因有一条路,通向天涯,某天,看他的背影逐渐地消逝,日日,盼他的身影涌如今视野里,春归,人未归。
但对付我来说,陌上更是属于童年的,在春天时钻进金黄的油菜花海,在夏天时爬上树摘吃桑葚,在秋日里和母亲一起码稻草垛子,到了冬天,一边嫌冷,一边趁着清晨,捧起蔬菜叶子上厚厚的霜,手冻得通红也喜好得很......
读着古诗词里那些发生在陌上的爱情,我深深地冲动,一半是为农耕时期纯洁的爱情,一半是为我那迢遥的童年光阴。只是,它同样一去不复返了。
-作者-
禾雨,喜好诗词的女子,在四季中探求一个个俏丽的细节,愿光阴留下温暖的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