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成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古代词人由于笔下珠玑之词、绝伦之句传为佳谈的,不在少数,熟习一点的,比如说贾岛《题李凝幽居》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二句,再如王安石“东风又绿江南岸”句。

回到宋祁这首词,怎么著一“闹”字,就境界全出了呢?这是一个故意思的古典美学问题。

红杏枝头春意闹带你读懂古诗词里的通感

有人从修辞角度认为“闹”字利用了拟人,这也没错。
但这句话真正妙处在于利用了一个逼格满满的修辞——通感
本日,

一、什么是通感?

通感又称为“移觉”,“觉”是“觉得、感官”之意。
指在描述客不雅观事物时,用形象的措辞让感官转移,将本来表示甲觉得的词语移用来表示乙觉得,从而使人的觉得(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相互沟通、相互交错,使意象更为活泼、新奇的一种修辞格。

高中课文《荷塘月色》里面就有一处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通感”: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暗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在这句话当中,“缕缕暗香”,本身付诸嗅觉,但后面以歌声设比,用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远处的歌声,把听觉和嗅觉两种觉得沟通起来,实在真切。

二、通感的浸染效果

1.强化意境,增长诗味。

回到开头的问题,为什么“闹”字可以让境界全出?我们首先要明白词人要表现的是一种什么意境?此词赞颂妖冶的春光,表达了及时行乐的情趣。
上阕描述春日绚丽的景致。
“闹”字,有“热闹”之意,饱含活气,饱含活力。
这和春日的勃勃活气十分贴合,也符合墨客“东城渐觉风光好”的心绪表露。
这么看来,“闹”字起到了强化诗境的浸染。

从炼字的角度,通感也算是墨客对字词进行风雅化考虑熬炼的手段。
“红杏枝头春意闹”末了一字改用“好”行弗成?从格律、语法来看肯定没问题,但用“好”字之后,绝对不能给读者带来“哎哟,还不错喔”的效果。
虽然“春意”和“闹”的搭配对读者来说是陌生的,但这种“超常搭配”的陌生化体验极大地增长了诗味。

郭沫若曾说“诗=Inhalt(直觉+情调+想象)+Form(适当的笔墨)”。
诗要成为诗,最少有两大要素,一是情绪或意境,二是有韵律美的笔墨或措辞。
前者是“魂”,后者是“形”。
通感修辞,增长的是诗歌的意蕴,是诗歌的“魂”。

2.强化情绪,表达墨客对某种事物的体验感想熏染

通感是不同觉得之间的相通,实质上来源于人的本能,艺术上则是人的想象所造成的。
例如李煜的名作《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样平常滋味在心头。

“剪不断,理还乱”实在真切。
“离愁”本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绪,但是词人却用剪刀去“剪”它,用手去“理”它。
这本身冲破了视觉、触觉和人的内在觉得所存在的界线,加强了愁闷的心境,也让我们形象觉得到:喔!
原来当时李煜的“愁绪”是这种独特“滋味”。

以至我们往后在生活中,有类似“滋味”时,会不自觉地想起李煜这首词,那时,我们会沉浸在那种“美学唤醒”中。

三、通感的常见形式

1.视觉和听觉之间的通感

五官可以相通,但最易打通的是视觉与听觉。
例如苏轼《夜行不雅观星》:“大星光相射,小老婆闹若沸”,大大小小的星星聚拢在一起,大星星彷佛通亮而沉着,小老婆星闪烁不定,在墨客笔下就成为了“闹若沸”的场面,一个“闹”字增长了宁静夜空下的动感。

2.触觉和听觉之间的通感

例如刘长卿的登临诗《秋日登吴公台上寺远眺》:“夕阳依旧垒,寒磬满空林。
惆怅南朝事,长江独自今。
”以触觉上的寒形容磬(佛寺中利用的一种钵状物,用铜铁铸成,既可作念经时的打击乐器,亦可敲响凑集寺众)声的深远,旧日繁华如今寒烟衰草,顿生凄凉。

虽然我们本日讲的是古诗词,但我们还可以从古文中找到这样的通感,比如杜牧的《阿房宫赋》中的“歌台暖响,春光融融”,“暖响”一词是触觉和听觉间的相通。

3.视觉和触觉之间的通感

例如李贺的《蝴蝶飞》:“杨花扑帐春云热,龟甲屏风醉眼缬xié。
雇主蝴蝶西家飞,白骑少年今日归。
”蝴蝶轻轻扑打着室内的卧帐,卧帐里散发着春天的温热气息。
春意热闹盎然的意境因“热”字而更形象。

讲到这里,本日的古诗词分享就告一段落了。

来个彩蛋,实在“红杏枝头春意闹”被人诟病过:

清人李渔《窥词拙见》:月来”句词极尖新,而实为理之所有。
若红杏之在枝头,忽然加一“闹”字,此语殊难着解。
争斗有声之谓闹,桃李争春则有之,红杏闹春,予实未之见也。
“闹”字可用,则“吵”字、“斗,’字、“打”字,皆可用矣。
宋子京当日以此噪名,人不呼其姓氏,竟以此作尚书美号,岂由尚书二字起见耶?余谓“闹”字极粗极俗,且听不入耳,非但不可加于此句,并不当见之诗词。
近日词中,争尚此字者,子京一人之流毒也。

“近日词中,争尚此字者,子京一人之流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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