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每天早上第二节课后,他都跑到收发室

一个星期了,他未等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

他看了看天空,天空空着,连云彩都不挂

新诗采撷苏然  苦楚悲痛回忆录组诗

贰心里没底,离家或归家的路,远了又远

每天早上第二节课后,他仍旧跑到收发室

一个月了,他还是未等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

这回他没有看天空,他默默地回到教室,在坐位上怔怔发呆

是邮差搞错了,还是家人搞忘了

守着大山或走出大山,那坎坷的路

在他面前层层叠叠的浮现着

深夜他在床铺上,打动手电给家人写信

每一颗笔墨,都闪着泪光

就像窗外悄悄袭来的寒潮

把夜晚打湿不算,还冷了冷

很多年之后,他在工地上

终于等到了,就那次望眼欲穿的等待

原来大哥以为二哥寄了

而二哥又以为大哥寄了

听说老无力的父母

也只是问了问,叹了嗟叹

旋即转过身去,再无言语

小命

我放牛回来的时候,你的病溘然又犯了

母亲,你心慌气短,呼吸困难,心绞痛着

速效救心丸和肌酐片都吃完了

还有其它合营服用的药丸也没有了

母亲,你困难的见告我,乡卫生所的年夜夫知道

这个病该服用的药,年夜夫早已熟知

我那心肌窒息的母亲,我那生命不息家里的

镰刀锄头背篓就不得停歇的母亲

父亲薅地去了,哥哥锄禾去了

每一块自留地都要照顾好,这是你说的

母亲,父亲和哥哥都照顾地皮和庄稼去了

可是谁来照顾你,跑向乡卫生所的路上

我的脚步一次又一次踩碎我的泪滴

母亲,我仿佛又看到了10岁那年

地区医院给我下了6次病危关照书后

叔叔哥哥们用担架抬着我,在从医院返还乡村落的几十里路上

我知道你一起都在默默拭泪,我在心里一直地喊你

喊着喊着却喊出了声,母亲,在你转头看我的霎时

我看到了你流下的一颗泪被你自己的脚步踩碎

你却艰涩的笑了,并略带哭腔地唱起了《喊魂调》

“老天爷啊,你把我儿的小命还给他啊,他还小啊,你要收就收我这条老命……”

我听着那悲戚的调调,内心塞满了无尽的绝望

这一年我14岁了,母亲

我的小命不知被哪个赤脚年夜夫的草药保住了

而你的小命,我用什么为你保

我去哪里给你保,在一起小跑的买药路上

我算清了从家到卫生所的间隔是7千米

但生和去世的间隔我却无从算清

我恐怕买药回来见不到你还在用你的小命等我

17岁那年,在我外出求学的时候

母亲,你真的就那样向你奉养了数十年的地皮

悄悄地交出了自己的小命

当时儿子不在身边,数十年来他把着小命

在疼痛的回顾中流了很多戴德的泪

却也无从得知您对小命还有何寄托

珍惜

我曾无数次在暗夜里独自堕泪

恨这病魔缠身的躯体

恨自己没有强健的力量和体魄

我却从未忘却母亲对我说过的话

“儿啊,要好好读书,就你这身体,在屯子怕苦不得吃。

自此我谦恭地求学,卑微地苟活

时时时还毫无缘由地低头,向彼苍认错

我曾想过自尽,想过结束活着的烦恼和怠倦

但我本日终于明白,生命如此薄弱

活着多么不易,无须折腾和多虑

终有一天,自己将无声无息地去世去

与其如此,不如从本日开始

重生一次,好好珍惜

少饮酒多运动,爱生活爱人类

如果哪一天,自己有负这人间烟火

那就再去地区医院看看

在那里,我曾住院11个月

曾收到6次病危关照书

曾注射过日本产的人血白蛋白

曾把一个刚刚改革开放活起来的家庭搞得一穷二白

如今,便是那生命的薄弱,那活着的艰辛

让我面对被病魔撕扯的肉体

充满深深的热爱与眷恋

命定

提及来还得感谢那十年年夜难

感谢轰轰烈烈的抓革命匆匆生产

感谢凶神恶煞的生产队长

感谢胆小怕事的母亲

感谢坦诚卖力的卫生所年夜夫

若不是那场无产阶级的文化革命

就不会有那场抓革命匆匆生产

若不是忙于抓革命匆匆生产

母亲就不会忙得引产我的韶光都没有

若不是生产队长恶霸,不许可队员有自己的事

还放狠话说若哪个生产队员因私事请假不参加生产

不仅要扣工分还得挨批斗

若不是母亲怕挨批斗,又听得卫生所年夜夫说

怀7个多月的骨肉不随意马虎,已经是个小大家了

况且你年逾40身体状况不佳有危险

那我真的就不知被引去见哪个阎王了

唉,那浑沌的年代

那操持生养无法操持的年代

那节育避孕方法缺失落的年代

我就那样出生在了操持外

当然,若母亲不是母亲

那我就不是我

原来这统统都是命定

想家

只不过是个遮风档雨的地方

只不过是个咸菜下饭饭也喷鼻香的地方

只不过是个总有一个人对你唠叨个没完的地方

但你却总是想,在传统的新春佳节

回到它的怀抱,母亲带着全体家在等

四面八方的孩子,回来吃她做的团圆饭

这一等便是一辈子,这一等流了多少泪花

而这统统仿佛都过期了

本日的人把年过成了仪式

把亲情搞成了隔山隔水的手机问候

而这都是他在四十不惑之后的困惑

家在哪里?哪里是家?

明明是在家里,面对满桌的年夜大饭

却还是禁不住想家,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

他还没有积攒够回家过年的盘缠年就到了

买年货的钱在哪里,给侄儿侄女的红包在哪里

他只能慌称值班回不了家,那一夜他醉了

在春节的祝福声中,在觥筹交错的喧哗声中

他首先是被鞭炮声淹没,然后是被思念淹没

再然后他无能为力地写下了

《我沉着的坐在1996年春节的鞭炮声中》的诗

再然后他把自己埋在了酒瓶里,等他醒来年就过了

就此小城还多了一个“墨客在睡觉,请勿打扰”的故事

告女儿书

薄暮在日子脚边悄悄滑落

19时8分,风儿正传送着温馨

那个手足无措的男人

有多少心情含苞欲放

他在病房外踱步

你的降生一下子给他提升了高度

在护士娜梅的指引下

他把你从产房捧到保育房

给你吸氧

这个男人是你的父亲

一个农人的儿子

他放过牛割过猪草

喂过猪砍过柴禾

采过山毛野菜吃尽五谷杂粮

他在郊野劈柴的环境还入了别人的诗

他读小学的时候投止在学校简陋的土坯房

生活自理常常吃半生不熟的饭

父老乡亲见了都表示可怜

但便是这个男人

后来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初中

他走长长的山路到学校上课

周末返校背不动口粮很伤脑筋

就因如此他的求学生涯时时受饿

父老乡亲们再次表示可怜

孩子,这个被人可怜的男人便是你的父亲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出大山

来到这座小城生活,写诗

这一辈子他很大略

他活着,他就爱你

新米节,想起曾经挨过的饿

他们一大早就到地里采回新鲜的稻穗

他们小心翼翼的摘下一颗颗饱满的谷粒

他们把新鲜谷粒放在大铁锅里文火焙干

他们挥棒追把刚焙干的谷粒舂出新米

他们在这一天无论如何都要吃上新米

这习俗便是他们的崇奉和星光

他们武断的一步一步按程序走

喊谷魂辞,迎谷魂回家

祭天神、地神、山神、谷神,吃新米

话谷物来历,跳劳作歌舞

庆丰收!
祈五谷丰产!
这是数十年后

在我生活的西盟佤山

这里的佤族、拉祜族

在一年一度的新米节,让我想起

曾经年夜肠告小肠的童年,在宿舍的走廊上

个体大妈送我的那个包子

让我的心如此温暖,并让我回味了多少年

还有便是在投止的学校里

饭票吃完了装病说不想用饭

一放学就跑回宿舍躺着的环境

那饥饿的学生时期

那阔别家乡外出求学的年代

我可是真的挨过饿啊

本日,在一年一度的新米节,我捧住新米

回到幸福的野外,我煮熟了新米饭

先盛一些给家里养的狗狗,再分一些给鸡猪

在此,我将和谁纪念饥饿

我的家人,我的三亲六戚,我的五湖四海的朋友

你们谁也不能受饿,谁也不许受饿

谁也不会受饿了。
那触疼骨头的伤

我们永久只能纪念

作者简介

苏然,男,汉族,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普洱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现供职于云南省西盟县文联,任文联(社科联)主席兼《佤山》杂志主编。
曾在《中国文学》《延河》《星星》《外洋文摘》《中国铁路文艺》《诗天空》(美国)《散文选刊》(原创版)《滇池》《岁月》《城市墨客》《山花》《淮风》《散文诗》《热风》《西部不雅观察》《阳光》《大地》《时期风采》《习作周刊》《大别山诗刊》《国际日报》(印尼)、《云南日报》《公民代表报》《经济信息时报》《云南政协报》《春城》《中国文学网》《中国作家网》《新华网》《云南文艺网》等媒体揭橥诗文千余篇(首)。
作品入选多部选本并获奖,著有诗集《水流过的路》《这大地多么实在》《想起,或者遇见》,散文集《在佤山诗意的栖居》等。
主编《滇西边疆县研究书系·西盟》等各种地情资料10余部300余万字。
诗集《边地·佤部落》,评论集《阅读的反应》即将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