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明久师长西席之前,先见花开。有黄的迎春、白的玉兰、粉的杏花、还有一株不有名的树上开着不有名的花,花不大,极是暗香。我们是嗅着浓浓淡淡的花喷鼻香进蹊园的。蹊园不是园,而是李明久师长西席的寓所。我们便在蹊园里吃茶、谈天。一开始便说周围的那些花,我们的话也像花一样,这里一枝,那里一枝,随意而安适。
说画么?当然,凡来蹊园者,皆是说画人。不管你想不想,这是蹊园本身的主题,由于它的主人是画家。即便不说画,也已置身画中。即便不说画,李明久师长西席随便一笑,也与画有关。
李明久《春望》28×40cm
我这觉得是对的,李明久师长西席说,多年来,无论作画与否,行止坐卧,或闲或忙,都会有一团东西在头顶上盘绕,这东西不召自来,挥之不去。是什么呢?没有别的,无非画事。画事无形而故意,跬步不离,不离李明久师长西席旁边,这恐怕有点像庄周梦蝶,乃是翩然之心所致。由此证明,李明久师长西席没活在别处,而是活在画里。行也是画,止也是画,作画时是作画,不作画时也是作画。这是一种状态,在这样的状态里,人与画已经悄然浑化,人即是画,画即是人,人与画浑然不二。这样的状态是怎么得来的呢?实在这一句不问也罢。作为一名职业画家,逐日所思所想,萦绕于怀的自然该当是画事,如果不是画事,而是别的事,这就有了问题。
李明久《秋趣》28×40cm
话题中说到秦、汉、唐、宋,那么多的艺术品流传下来,令人叹为不雅观止。为什么古东西好呢?源于古人好;古人好在哪里呢?好在心地的安然。怎么样才能心地安然呢?致心一处,少有杂念。而现在却是个鼓噪的时期,如海中浮沤,险些大家在浮泛中,被希望的绳索牵缠,团团转中难辨南北东西。“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孔子一句话道尽民气时态。孔子时尚如此,何况当今?特殊是搞艺术的,如果不是时时刻刻想着提升、完善自己的心性,而是时时刻刻想着向别人炫耀,总想着钞票的颜色,那么,后果会很严重。
李明久《瑞雪》68x68cm
在这样一个鼓噪的背景下,李明久师长西席能够平心静气,不躁不傲,日日沉浸在画事中,乃至有物罩顶,真的很不随意马虎,也真的很名贵。这也就难怪,李明久师长西席的画品为什么会有一种散淡之意。散淡者,乃心灵无所住而住之象,呈自由状态,非少挂碍者不能至此。我不知李明久师长西席是在一种自觉的状态中,还是随缘至此并未过多留神。不管他留神与否,他确是已经在一种非常好的状态中。而这种状态的得来,离不开他多年的笔墨修为。笔墨修为是笔墨本身的事,而又决不仅仅是笔墨本身,就如流水,流淌之时,有办法亦有方向,办法和方向不是一回事,却又不是两回事。画事亦如是,笔墨之行,即有笔墨之思,笔墨之思,即含笔墨之趋,而笔墨之趋趣,呈现的即是画旨。
李明久师长西席是东北人,东北到河北,隔着山海关。这是地理上的。地理上的山海关好过,而生理上的山海关不好过。话语中我能感想熏染到李明久师长西席艺术上的那一条求索之路,虽非荆榛各处,却也并非坦途。他说他没故事,没故事的意思是说人生道路不坎坷,没有大起大落,乏少跌宕起伏。这是他的福德所感。不过,既然他选择了绘画这条路,他便有故事了,他的故事不在明面,而在心里,心里的故事如潜河般无时不在流淌,彷佛连少一个波折的可能都没有。
李明久《瑞雪》200x200cm
好在他是个知道方向的人,这至关主要。方向对了,错的也是对的;方向错了,对的也是错的。好比黄河,黄河所向在于大海,有了大海这个目标,千曲百折都是对的。李明久师长西席说他绘画时,少有废纸,多是落笔成趣。即便错了,也不轻易毁弃,而是想尽办法救活它。他这画法也真对,也真好。实在画画到他这个地步,哪里有对错?错上加错,正是对了,说不定比那对的还对,还有效果。关键在于意趣。这也如墨客写诗,这一句彷佛平了,甚或连平仄也不对了,不是还有下句、或者下下句么?关键时救过来,这一救,却每每出奇效。回顾看时,险处才是风景。李明久师长西席的险处奇处跌宕处,都在心里。这么多年,无论自己绘画,还是教人绘画,都会有一个东西在脑海深处遥遥地引逗他,或明或暗地昭示他,待他急霍霍奔过去之后,却创造那东西竟在别处。这个东西之以是难以觅找,是由于它从来没在心灵之外,虽没在心灵之外,却也不在心灵跌宕处。因此统统的找寻从根本上来说是错的,但没有这错便更不知道对在哪里。只有“众里寻他千百度”,才可能有那“蓦然回顾,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不期而遇。因此,当李明久师长西席说,绘画这东西也如修炼,最主要的是境界,而不在于怎么画和画什么时,几个人会心而笑。境界没在别处,就在他的这句话里。而他这句话在哪里呢?他自然知道出处。画在境界里,境界在心里,而心性有清浊,心量有宽窄,心境有高低。人之善恶由此分,画之利害亦由此分。
李明久师长西席心性聪慧,于事物有着灵敏的感知力,表现在绘画上,则是办法多样,路数从容。既有江南水乡那样的空灵传达,又有太行山那样雄浑的表露,还有超越地域色彩直接架构心灵感想熏染的扇面创作,亦有雪意山水。他不断地在追寻,在打听,在发散,在发散中归纳,在归纳中前行。就在这样的收收放放中,厘清思路,认识自我。虽是多个不同,却又是同,如春日花开,“同出而异名”,终极的归纳,自然是一支笔。
李明久《无题》28x28cm
从当年的斗志昂扬,到现在的洗练沉静,李明久师长西席经历了很多,既有地理上的,更有生理上的,有笔墨上的,更故意趣上的。他的山水,笔参荆浩,意问朱耷,苍茫中寓清丽,繁复中求简约,有竹密不妨流水、山高岂碍白云之象,始终不离这样一个大的意向,因此他的画,愈到后来,愈得其妙:墨愈清而神愈显,笔愈简而趣愈浓。特殊是他的扇面画,真的是尺幅之内有大气候。这气候不仅在于笔墨的洽然与章法的活泼,更在于心灵的虚静和安稳。每一笔都安住不动,闲定而居,而每一笔又都鲜亮活泼,充满活气。它能让躁乱的心得到安顿,能让安顿的心沉到深处。彷佛可以这样说,他的扇面,是他艺术之树上开出的最明晰最鲜活最有代表性的花。他有的用繁,有的用简。繁的不繁杂,简的不大略;繁的用笔虽多,其意却在简上,看着透亮,且是越看越透亮;简的用笔虽少,其意却在繁上,看着丰富,且是越看越丰富。他的繁,正是简,他的简,正是繁。正如他说黄宾虹和八大,黄宾虹千笔万笔,却是一笔;八大一笔两笔,正是千万笔。
李明久《雪国》97x180cm
简也好,繁也好,这都不是目的,目的在于繁简背后的意绪。正是在此意义上,齐白石才说:画在似与不似之间。这似与不似,才是画的性灵安居之处。的确须有一个东西照着,照着而不是罩着,正是它指引着画笔的游移,勾、点、皴、擦、染等等的手段,变形变态等等的招数,都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有。若是没有这个东西,或这个东西不明确,那所有努力都是没有方向的盲冲误撞。
都不是,而所有的不是却是为了是,正是为了是。这也好比李明久师长西席到汕头去(闲话中说到他要到汕头办画展),主动身算起,到汕头之前,哪一步都没踩在汕头地上,及待到了汕头之后,回顾看时才创造,哪一步都是汕头,离开哪一步也到不了汕头。画也如是,真像山水,不是山水,不似山水,正是山水。这样的山水才在境界里。
李明久《雪夜》84x66cm
这里要特殊说一下李明久师长西席的雪意山水,为什么要特殊说?由于绕不过去,为什么绕不过去?由于我还在懵懂中。李明久师长西席的着意处,自有其奥义,好多人也在说他这奥义。我想说,却找不到开口处。我只能猜,且相信能猜着,由于在交谈中他几次说画到高寒才是真。他所谓的高寒,指的是心灵独到的境界。那是明净,是沉着,是诚敬,是至心所立,凡夫俗子可问而不可及,里手高手可融会却难以言传。这样的境界大概唯冰雪才可仿佛。朋友说,李明久师长西席的画雪,应是他生命之内的东西。这说法也真到位。由于李明久师长西席成长在雪国,其晶莹其透彻其清洁,定然会浸心入髓。他所表现的实在不在雪的形态,更不在树丛的衬托,而是山的态度、雪的精神。这山的态度,雪的精神,肯定不在雪和山那里,但也没有离开山和雪。
李明久师长西席独步于雪意山水之间,意思是好的,他的一支笔末了的表达大概就在这里。只是,他或者还有几分犹豫,大概他仍在探求,由于他的表达还有几分不安分,不安分的缘故原由是还没找到,一旦找到,便会朗然大悟。朗然大悟后还会有不安分,但那时的不安分该是静极生动的境界。
李明久《隆冬》66x68cm
李明久师长西席还说到落叶和蝴蝶,他这样说时,我便见落叶的纷纭与蝴蝶的款款。所有的东西特殊是艺术品,不在于似不似,而在于是不是。似是而非是恐怖的,比不似还恐怖。好多人临八大,临得再像也不是八大,好多人学黄宾虹,即便像煞,又怎么样?“学我者生,似我者去世”,齐白石有了这一句才真是齐白石。有了蝴蝶和落叶的比喻,就证明了李明久师长西席像春天的花树一样,是在着花的自觉里。
说到这里,我才想到,实在我是没有资格对李明久师长西席说长道短的,由于我到底不懂。不懂为什么还要说,是由于李明久师长西席的诚挚和信赖,还有他的宽厚和原谅。在彼此心灵相契的氛围中,说话也如着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不是在说行话,而是在说真话,诚挚的话,诚挚到不是说他而是说我。
李明久《正月十五雪打灯》99x96cm
本文结束时我想到李明久师长西席的处女作:《千山无量不雅观》,正是这幅小画给他的生平定位。通过名字也能知道他画的是什么,但是我却想这幅画的名字于他来说却有着象征意味:千山万山无量山,都在他笔下,山无量,心无量,无量心不雅观无量山,无量山显无量意。这好比蹊园外的春天,所有的花都开在春天里,但所有的花又都是开在自己这里。当花朵负责地由内向外开着自己时,却又正好成为了春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