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动秋草,蟋蟀鸣相随。”白居易有首《秋虫》诗云:“切切暗窗下,喓喓深草里。秋日思妇心,雨夜愁人耳。”一样平常而言,“秋虫”被指认为蟋蟀。诗意突出表现秋夜耿耿,又兼秋雨潇潇,思妇之愁则愈加动听深切。唐代张随《蟋蟀鸣西堂赋》有曰:“岁云秋矣,秋亦暮止。西堂寂听之时,蟋蟀寒吟之始。”而蟋蟀亦有“匆匆织”之名,大约是由于蟋蟀应秋季而长鸣,又仿佛是在督匆匆女子赶制寒衣,以寄送远方游子……
“一人飞升,仙及鸡犬。”关于“匆匆织”,入选各版本语文教材的蒲松龄《聊斋志异·匆匆织》是大家较为熟知的……故事曲纵情面,让人很是感恨不已。“独是成氏子以蠹贫,以匆匆织富,裘马扬扬。当其为里正,受扑责时,岂意其至此哉!
”而这成名之子“身化匆匆织”的各类奇遇背后,又岂止“满纸荒诞言,一把酸楚泪”!
然而,在早期的诗歌里,并不见“匆匆织”的雅称。蟋蟀为墨客歌咏,或已有近三千年的光阴了。最早以“蟋蟀”名篇的是《诗经·唐风·蟋蟀》: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吉人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吉人蹶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吉人休休。
这首诗,最早的解读认为是关于晋僖公的(公元前840年-公元前823年在位)。《毛诗序》云:“《蟋蟀》,刺晋僖公也。(晋僖公)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悯)之,欲实在时以礼自虞(娱)乐也。”诗篇三章,每章的前四句与后四句分别表达一层意思。前四句是说,蟋蟀都到了我的堂上来了,立时就年尽月满了,连行役的车辆也要停滞了,不能及时行乐,切实其实抓不住岁月的尾巴啦。后四句彷佛是对前四句的在线回答,是在反复告诫亲爱的“吉人”们,行乐不可过度,本职不误多警悟,分外不误敏事务,国事忧心不可忘。主要的话说三遍,“好乐无荒”“好乐无荒”一定要“好乐无荒”,喜好欢愉但又不沉溺享乐而延误正事!
而诗歌首句所说的“蟋蟀在堂”又怎么理解呢?蟋蟀何以能够到了国公的厅堂之中?两三千年前,古人的生活环境与我们当今的生活环境差异之大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关于蟋蟀与人居的关系,《诗经·豳风·七月》有曰:“七月在野,八月在宇,玄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样鲜活的诗句表明,除了第一小句的“七月在野”,之下的“在宇”“在户”以及“入我床下”,实在当然都是明确无误的可以理解为“蟋蟀在堂”。
之后,战国时期楚国宋玉的楚辞名篇《九辩》也两次提到了蟋蟀:“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澹容与而独倚兮,蟋蟀鸣此西堂。”值得把稳的是,宋玉之作,把蟋蟀鸣叫的地点更加详细到了“西堂”。“蟋蟀在户牖”“蟋蟀吟户牖”,曹魏绅士阮籍如此歌咏,而所谓“户牖”,概指门窗。阮籍“蟋蟀在户牖”“蟋蟀吟户牖”如此诗句的源头,当是《诗经·豳风·七月》之“(蟋蟀)玄月在户”。阮籍也还更进一层,其《咏怀·其十八》有云:“开秋肇凉气,蟋蟀鸣床帷。”当然,诗句也不能理解为蟋蟀在床上的帷帐里鸣叫,而是说墨客在床上帷帐里夜不能寐,听到了蟋蟀的声声鸣叫。总结起来感想熏染,以宋玉、阮籍为代表的文士伤秋、感怀所开启的是蟋蟀秋鸣,时不我待,忧思难遣,歌以咏志。
至南北朝时南朝宋代,汤惠休《白纻歌三首·其三》歌曰:
秋风袅袅入曲房,罗帐含月思心伤。
蟋蟀夜鸣断人肠,永夜思君心飞扬。
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芳?
蟋蟀夜鸣,永夜思君。汤惠休这样“心飞扬”的歌唱,则明明白白把蟋蟀吟咏引进了男女情爱相思的语境场域。
“与子伫立,裴回(徘徊)思多。”唐末罗隐写有四言的《蟋蟀诗》,描摹蟋蟀鸣唱“如诉如言,绪引虚宽”。唐末齐己《蟋蟀》诗曰:“声异蟪蛄声,听须是正听。无风来竹院,有月在莎庭。虽不妨调瑟,多堪伴诵经。谁人向秋夕,为尔欲忘形?”
北宋刘敞《蟋蟀》诗云:
七月鸣在野,八月鸣在宇。
玄月登我堂,十月入床下。
滔滔岁方晏,匆匆匆匆声亦苦。
悲秋不悲己,终夜如独语。
时俗有新声,谁能一听汝?
很显然,刘敞此诗前四句来自《诗经·豳风·七月》之蟋蟀歌唱。而接下来的诗句,先说悲苦,又述孤独,末了引出“新声”,当然便是刘敞在以蟋蟀自喻,渴望逢到知音知遇。而这首诗里有“匆匆匆匆声亦苦”之说,但还没有明确点明“匆匆织”。
两宋间的郭印《蟋蟀》诗云:
秋虫推尔杰,风采太粗生。
衰草年年恨,寒砧夜夜声。
轴闲催妇织,衣薄念夫征。
谁谓心如石,攲眠不挂情。
诗篇先论说蟋蟀,又述及“催妇织”,“匆匆织”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南宋陆游《夜闻蟋蟀》诗则明确歌咏,“布谷布谷解劝耕,蟋蟋蟀蟀能匆匆织。”个中后一句也写作“蟋蟀蟋蟀能匆匆织”。
而以“匆匆织”之名入诗,最早见于东汉末年《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
明月皎夜光,匆匆织鸣东壁。
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
彷佛偏偏与《诗经》中的“蟋蟀在堂”以及宋玉的“蟋蟀鸣此西堂”错杂开来,《古诗十九首》选择了“匆匆织鸣东壁”的说法。
比较集中切题地咏唱“匆匆织”督匆匆纺织和制寒衣的诗歌,最早的是南北朝时南朝齐代谢朓《秋夜诗》:
秋夜匆匆织鸣,南邻捣衣急。
思君隔九重,夜夜空伫立。
北窗轻幔垂,西户月光入。
何知白露下,坐视阶前湿。
谁能长分居,秋尽冬复及。
紧扣匆匆织这一主题,后来,盛唐孟浩然《题长安主人壁》诗有云:“我来如昨日,庭树忽鸣蝉。匆匆织惊寒女,秋风感长年。授衣当玄月,无褐竟谁怜?”不难感知,咏唱里,惊诧于时序变迁,“秋风感长年”的“无褐”的“寒女”,正是孟浩然的自我写照。
写匆匆织的最名篇,当推杜甫《匆匆织》:
匆匆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
草根吟不稳,床下意相亲。
久客得无泪,放妻难及晨。
悲丝与急管,感激异天真。
这是由咏物到抒怀完备浑融为一体的佳作,写匆匆织,写鸣声,写心绪,写自身……句句在写匆匆织的悲声与哀音,句句又是在写自己的困顿与深情,确确实实让人惊叹:音在匆匆织,哀在衷肠,虫声哀怨,妙绝文心!
而关于斗蟋蟀,宋末元初顾逢写有《不雅观斗蟋蟀有感》:
徼虫亦可伤,何事苦争强?
百胜终归去世,一秋空自忙。
吟残庭际月,冷怯草根霜。
不入儿童手,谁能较短长?
这倒不是描摹斗蟋蟀的诗篇,而重在其“有感”。对付斗蟋蟀,作者顾逢很是不认同,置身事外,坐观成败,乃至语有讥讽。诗有两问句,从蟋蟀到人事,奇崛料峭,立意高远。而也涉及斗蟋蟀,宋末元初艾性夫《蟋蟀》诗曰:
不从草际伴啼螀,偏逐西风入我床。
苦处甚如愁欲诉,秋吟直与夜俱长。
一年时节虫声早,半树梧桐月影凉。
忆得重胡衰柳下,健儿笼汝斗斜阳。
感时歌蟋蟀,匆匆织动秋音。南宋张镃《满庭芳·匆匆织儿》词专咏匆匆织,词语有云:“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全身花影,犹自追寻。”这是如此美好的儿时回味啊。那么,关于蟋蟀,即匆匆织,也便是口语里所说的“蛐蛐儿”,您又有哪些美好的影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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