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的作品,有《离骚》1篇,《天问》1篇,《九歌》11篇,《九章》9篇,《远游》、《卜居》、《渔父》各1篇,若加上《史记·屈原列传》《招魂》 和《大招》2篇,统共27篇。
屈原作品打破了《诗经》以四字句为主的格局,每句五、六、七、八、九字不等,也有三字、十字句的,句法参差错落,灵巧多变;句中句尾多用“兮”字,以及“之”“于”“乎”“夫”“而”等虚字,用来折衷音节,造成起伏回宕、一唱三叹的韵致。

离骚(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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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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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纪之不吾与。
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茞!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纣之专横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忙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曰薄暮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去兮,伤灵修之数化。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妒忌。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掔木根以结茞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去世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贫乏乎此时也。
宁溘去世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明净以去世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不雅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占此姱节?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落乎家衖。
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顾后兮,相不雅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去世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高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昼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高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妒忌。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览相不雅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苏粪壤以充祎兮,谓申椒其不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
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高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及年纪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妒忌而折之。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
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
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革?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惟兹佩之名贵兮,委厥美而历兹。
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
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不雅观乎高下。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
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偷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弗成。
乱曰: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赏析】《离骚》是屈原用他的空想、遭遇、痛楚、激情亲切, 以至于全体生命所熔铸而成的宏伟诗篇,个中闪耀着诗 人光鲜的个性光辉,这在中国文学史上,还是第一次涌现。
《离骚》的创作,既植根于现实,又富于抱负色彩。
诗中大量利用古代神话和传说,通过极其丰富的想象和遐想,并采纳铺张描叙的写法,把现实人物、历史人物、神话人物交织在一起,把地上和天国、人间和幻境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瑰丽奇特、残酷多彩的抱负天下,从而产生了强烈的艺术魅力。
诗中又大量利用“喷鼻香草美人”的比兴手腕,把抽象的意识品性、繁芜的现实关系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

所谓“《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故善鸟喷鼻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王 逸《楚辞章句》),说的便是这一艺术特色。
而且个中的比喻,并不仅仅勾留在个别事物的类比上,还表示于全体形象体系的构思中,因而又含有整体上的象征意义。
《离骚》在措辞形式上,打破了《诗经》以四字句为主的格局,每句五、六、七、八、九字不等,也有三字句和十字句,句法参差错落,灵巧多变;统篇隔句句尾用 “兮”字,句中则每每配以“之”、“于”、“乎”、 “夫”、“而”等虚字,用来折衷音节,也有全句不用虚字的。
这种新的诗歌表现形式,为《诗经》往后兴起的骚体文学奠定了根本。

《离骚》中又多用对偶。
据统计,全篇对句在百句以上;并已涌现了错综对,如“固时俗之工巧兮,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在一句中,还每每以双声配双声,叠韵配叠韵, 前者如“郁邑而傺兮”,后者如“聊逍遥以相羊”, 等等。
这就形成了《离骚》的诗句在错落中见整洁,在整洁中又富于变革的特点,读来节奏谐和,腔调抑扬,具有一种起伏回宕、一唱三叹的韵致。
同时,《离骚》又大量利用楚地的方言词汇,如“汩”、“搴”、“莽”、 “冯”、“羌”、“诼”、“傺”、“阊阖”等,并常将状词冠于句首,带有浓厚的南国情调和地方特色。
诗中对形容词的利用也十分恰切并具有新意,如写云霓翻滚之貌,“岌岌”喻高冠屹然之势,“蜿蜿” 状神龙游动之态,都可谓循声得貌,曲尽其妙。

《离骚》在艺术上取得的高度造诣,与它丰富深刻的思想内容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使它成为中国文学史上光照千古的绝 唱,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鲁迅曾赞之为“逸响伟辞,卓绝一世”(《汉文学史纲要》),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天问(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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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高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时作甚?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顿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出自汤谷,次于蒙氾。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夜光何德,去世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女歧无合,夫焉取九子?伯强何处?惠气安在?何阖而晦?何开而明?角宿未旦,曜灵安藏?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鸱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伯禹愎鲧,夫何以变革?纂就前绪,遂成考功。
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洪泉极深,何以窴之?地方九则,何以坟之?河海应龙?何尽何历?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冯怒,坠何故以东南倾?

九州安错?川谷何洿?东流不溢,孰知其故?东西南北,其修孰多?南北顺堕,其衍几何?昆仑县圃,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几里?四方之门,其谁从焉?西北辟启,何气通焉?日安不到?烛龙何照?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何所冬暖?何所夏寒?焉有石林?何兽能言?焉有虬龙、负熊以游?雄虺九首,鯈忽焉在?何所不去世?长人何守?靡蓱九衢,枲华安居?灵蛇吞象,厥大何如?黑水、玄趾,三危安在?

延年不去世,寿何所止?鲮鱼何所?鬿堆焉处?羿焉彃日?乌焉解羽?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
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台桑?闵妃匹合,厥身是继。
胡为嗜不同味,而快朝饱?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蠥。
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
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启棘宾商,《九辨》、《九歌》。
何勤子屠母,而去世分竟地?帝降夷羿,革孽夏民。
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

冯珧利决,封豨是射。
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浞娶纯狐,眩妻爰谋。
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阻穷西征,岩何越焉?化为黄熊,巫何活焉?咸播秬黍,莆雚是营。
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白蜺婴茀,胡为此堂?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天式从横,阳离爰去世。
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蓱号起雨,何以兴之?撰体胁鹿,何以膺之?鼇戴山抃,何以安之?释舟陵行,何之迁之?惟浇在户,何求于嫂?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
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

汤谋易旅,何以厚之?覆舟斟寻,何道取之?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嬉何肆,汤何殛焉?舜闵在家,父何以鱞?尧不姚告,二女何亲?厥萌在初,何所意焉?璜台十成,谁所极焉?登立为帝,孰道尚之?女娲有体,孰制匠之?舜服厥弟,终然为害。
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吴获迄古,南岳是止。
孰期去斯,得两男子?缘鹄饰玉,后帝是飨。
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帝乃降不雅观,下逢伊挚。
何条放致罚,而黎服大说?

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喜,该秉季德,厥父是臧。
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干协时舞,何以怀之?平胁曼肤,何以肥之?有扈牧竖,云何而逢?击床先出,其命何从?恆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昏微遵迹,有狄不宁。
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眩弟并淫,危害厥兄。
何变革以作诈,而後嗣逢长?成汤东巡,有莘爰极。
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

水滨之木,得彼小子。
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汤出重泉,夫何罪尤?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会晁争盟,何践吾期?苍鸟群飞,孰使萃之?列击纣躬,叔旦不嘉。
何亲揆发,何周之命以咨嗟?授殷天下,其位安施?反成乃亡,其罪伊何?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并驱击翼,何以将之?昭后成游,南土爰底。
厥利惟何,逢彼白雉?穆王巧挴,夫何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妖夫曳衒,何号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定命反侧,何罚何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

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何恶首相,陷害是服?比干何逆,而抑沉之?雷开何顺,而赐封之?何贤人之一德,卒其异方:梅伯受醢,箕子详狂?稷维元子,帝何竺之?投之於冰上,鸟何燠之?何冯弓挟矢,殊能将之?既惊帝切激,何逢长之?伯昌号衰,秉鞭作牧。

何令彻彼岐社,命有殷国?迁藏就岐,何能依?殷有惑妇,何所讥?受赐兹醢,西伯上告。
何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师望在肆,昌何识?鼓刀扬声,后何喜?武发杀殷,何所悒?载尸集战,何所急?伯林雉经,维其何故?何感天抑坠,夫谁畏惧?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初汤臣挚,後兹承辅。

何卒官汤,尊食宗绪?勋阖、梦生,少离散亡。
何壮武历,能流厥严?彭铿斟雉,帝何飨?受寿永多,夫何久长?中心共牧,后何怒?蜂蛾微命,力何固?惊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两,卒无禄?薄暮雷电,归何忧?厥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荆勋作师,夫何长?悟过改更,我又何言?吴光争国,久余是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吾告堵敖以不长。
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九歌(1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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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太一》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赏析】《九歌·东皇太一》作为《九歌》的开头篇,在全诗中有着分外的地位与意义。
“太一”在屈原时期并不是神,它在“东皇太一”中不可能充当神的称谓;而“东皇”,由于先秦时期的东——春对应等关系,表明了它乃是春神的指称。
在没有更确切材料创造之前,“东皇太一”应是春神的说法可以成立。
至于“太一”,在这里的含义是始而又始,象征起始与开端。

诗一开头,先交待敬拜的时日——因是祭春神,故时日当在春天。
选择春日的吉良时辰,人们准备恭恭敬敬地敬拜上皇——春神——东皇太一,让其愉悦地降临人间,给人间带来万物复苏、生命繁衍、活气勃发的新气候。
主持敬拜的主祭者抚摸长剑上的玉珥,整饬好衣饰,恭候春神降临。
开头四句,简洁而又明了地写出了敬拜的韶光与敬拜者们对春神的恭敬与虔诚。

继而描述了敬拜所必备的祭品:瑶席,玉瑱,欢迎春神的楚地芳草以及接待春神的佳肴美酒。
这统统,合营着繁音急鼓、曼舞浩唱,见告人们,春神将要降临了。
全体敬拜气氛开始进入高潮。

末端四句,是全诗的尾声,也是敬拜的高潮——春神于此时降临了。
“偃蹇兮姣服”——是春神美妙动人的舞姿与外表,“芳菲菲兮满堂”——是春神带来的春的气息与氛围。
欢迎祈盼的人们于是钟鼓齐奏、笙箫齐鸣,使欢快气氛达到最高潮。
末句“君欣欣兮乐康”,既是春神安康欣喜神态的直接描述,也是敬拜的人们对春神降临所表露的欣喜心态。

全诗篇幅虽短,却层次清晰,描写生动,气氛热烈,给人一种既持重又欢畅的觉得,充分表达了人们对春神的敬仰、欢迎与祈望,希望春神多多赐福人间,给人类的生命繁衍、农作物成长带来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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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赏析】《云中君》一篇按韵可分为两章,每一章都是对唱。
开头四句先是祭巫唱,说她用喷鼻香汤洗澡了身子,穿上五彩缤纷的衣服来迎神。
灵子翩翩起舞,神灵尚未拜别,身上模糊放入迷光。
这是表现敬拜的虔诚和敬拜场面的。

“蹇将憺兮寿宫”以下四句为云中君(充作云中君的灵子)所唱,表现入迷的尊贵、场面与威严。
由于群巫迎神、礼神、颂神,神乃安乐畅意、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与日月兮齐光”六字,准确隧道出了云的特色;就天空中而言,能同日月并列的唯有星和云,但星是在晴朗而没有日光时方能瞥见,犹如时也没有玉轮,则更见其通亮。
惟云,是借日光而生辉,云团映日,放出银光,早晚霞光,散而成绮,以是说“与日月兮齐光”。
这两句,上句是解释“神”的身份,下一句更表明“云神”的身份。
“龙驾兮帝服”,是说出行至人间受享。
“聊翱游兮周章”则表示不负人们祈祷敬拜之意,愿为理解下情。
古人以为雨是云下的,云师有下雨的职责。
“屏”是遮蔽的意思。
“翳”,《离骚》王逸注:“蔽也。
”《广雅·释诂二》:“障也。
”则“屏翳”之名实表示了同“览冀州兮有馀,横四海兮焉穷”一样的意思。
周宣王祈雨之诗名曰《云汉》,贾谊悯旱之赋题曰《旱云》,俱可以看出古人对云和云神的意见。

祭巫唱“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乃是说祭享结束之后云中君阔别而去。
“皇皇”是神附在巫身上的标志。
神灵降临结束之后,则如狂飙一样平常上升而去。
这里是表现云神的威严与非凡。
“览冀州兮有馀,横四海兮焉穷”,则是云神升到高空后因眼底所见而言,表现了云高覆九州、广被四海的特色。
末端二句,是祭巫表示对神灵拜别的惆怅与思念,表现出对云神的依赖感情。
祭云神是为了下雨,希望云行雨施,风调雨顺。

《云中君》祭歌共十四句,在《九歌》中撤除《礼魂》一首外,它算是最短的了。
这十句的艺术特点归纳起来有三项:一是从云中君本身构画出云的神秘气氛;二是从云中君的审美咏叹中透露出对神的礼赞;三是从云的晕彩卷舒的阴柔美,翻入云的磅礴飞扬的阳刚美。
这中间十句一共只用了五十九个字,就做得这么巧密贴切,天衣无缝。
如果合营舞蹈,演出起来,将是令人俯仰周旋不能自已的。

这中间十句的前六句,写的是停云状态,由于只有停云才能返照出日月的晕彩,这正是云中君的神性所在。
个中“烂昭昭兮未央”一句往后,隔了一句,又配上“与日月兮齐光”一句遥相呼应。
这“烂昭昭”和“与日月”是写其光彩,这“未央”与“齐光”,则着重写其永恒,让人自去遐想这是在寿宫里对神的永恒的礼赞。
但又暗示着人们内心里对龟龄的祝祈,两者掩映得非常奥妙。

然后再接上“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两句,使云中君这位“灵”的神彩在云光晕影的礼赞中,呈现出来,又以其俯仰周旋雍容华贵的气候,跟流云的神态合营得完备同等。
这中间十句中的前六句,把舒卷的云、彩晕的云、旋动的云都写到点子上了,然后接下去四句重写云中君带着煌煌的光焰归去。
它虽藉云的飞扬而飚举,但它之横览大地.却仍旧像云那么纷披迷漫于天空,从而显示出云中君的俊爽雄伟,广大高超。
这前六句以云写云中君,后四句又以云中君写云,都组织得工细熨贴。
这是符合民间巫祠既要将神形象化,又要将神灵异化的哀求的。
如果说这前六句写停云,用的是细致刻划的手腕;这后四句写飞云却用的是晕染逸彩的笔调,令人读之以为有一股磅礴飞扬的气势,挟人腾空飞去,另有一番美的感想熏染。

至于这首祭歌前后各两句分写女巫,这女巫本是云中君的陪体,在祭歌里也只能作为衬笔了。
开篇两句写女巫之华美芬芳,正以是引出云中君的光彩残酷。
收篇两句写女巫之柔情绸缪,亦只为衬托出云中君的洒脱俊伟,在飞扬的气势后面,缀上一点缠绵的情韵.就足以留下一丝悠然不尽的回味。
文中这“夫君”一唤,就具有这样的艺术效果。
至于她是神妻,她能够传达神谕,这都无关诗歌情韵,自然歌辞里是无须说,也不用说的了。

- 05 -

《湘君》

君弗成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桂櫂兮兰枻,斵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赏析】此篇是祭湘君的诗歌,描写了湘夫人思念湘君那种临风企盼,因久候不见湘君践约聚会而产生怨慕神伤的感情。

在屈原根据楚地民间祭神曲创作的《九歌》中,《湘君》和《湘夫人》是两首最富生活情趣和浪漫色彩的作品。
人们在欣赏和惊叹它们独特的南国风情和动人的艺术魅力时,却对湘君和湘夫人的实际身份迷惑不解,进行了永劫光的磋商、辩论。

从有关的先秦古籍来看,只管《楚辞》的《远游》篇中提到“二女”和“湘灵”,《山海经·中山经》中说“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但都没有像后来的注释把湘君指为南巡道去世的舜、把湘夫人说成追赶他而溺死湘水的二妃娥皇和女英的迹象。

最初把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是《史记·秦始皇本纪》。
书中记载秦始皇巡游至湘山(即今洞庭湖君山)时,“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
’”后来刘向的《列女传》也说舜“二妃去世于江、湘之间,俗谓之湘君”。
这就明确指出湘君便是舜的两个妃子,但未涉及湘夫人。
到了东汉王逸为《楚辞》作注时,鉴于二妃是女性,只适宜于湘夫人,于是便把湘君另指为“湘水之神”。
对付这种阐明。
唐代韩愈并不满意,他在《黄陵庙碑》中认为湘君是娥皇,由于是正妃故得称“君”;女英是次妃,因称“夫人”。
往后宋代洪兴祖《楚辞补注》、朱熹《楚辞集注》皆从其说。
这一说法的优点在于把湘君和湘夫人分属两人,虽避免了以湘夫人兼指二妃的麻烦,但仍没有办理两人的性别差异,从而为诠释作品中显而易见的男女相恋之情留下了困难。

有鉴于此,明末清初的王夫之在《楚辞通释》中采纳了比较通脱的说法,即把湘君说成是湘水之神,把湘夫人说成是他的配偶,而不再拘泥于按舜与二妃的传说逐一指实。
该当说这样的理解,比较符合作品的实际,因而也比较可取。

虽然舜和二妃的传说给探求湘君和湘夫人的本事带来了不少难以自圆的穿凿附会,但是如果把这一传说在屈原创作《九歌》时已广为流传、传说与创作的地域完备吻合、《湘夫人》中又有“帝子”的字样很随意马虎使人遐想到尧之二女等等成分考虑在内,则传说的某些因子如舜与二妃飘泊山川、会合无由等,为作品所借鉴和吸取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因此既把稳到传说对作品可能产生的影响,又不拘泥于传说的详细人事,该当成为读者理解和欣赏这两篇作品的基点。

作为祭神歌曲,《湘君》和《湘夫人》是一个前后相连的整体,乃至可以看作同一乐章的两个部分。
这不仅是由于两篇作品都以“北渚”相同的地点暗中衔接,而且还由于它们的末段,内容和语意险些完备相同,以至被认为是敬拜时歌咏者的合唱(见姜亮夫《屈原赋校注》)。

这首《湘君》由女神的扮演者演唱,表达了因男神未能如约前来而产生的失落望、疑惑、哀伤、埋怨的繁芜感情。
第一段写俏丽的湘夫人在作了一番精心的打扮后,乘着小船兴致勃勃地来到与湘君约会的地点,可是却不见湘君前来,于是在失落望中烦闷地吹起了哀怨的排箫。
首二句以问句出之,一上来就存心中的疑惑揭出爱而不见的事实,为整首歌的抒怀作了明确的铺垫。
以下二句说为了这次约会,她曾进行了负责的准备,把本已姣美的姿容润色得恰到好处,然后才驾舟而来。
这解释她十分看重这个见面的机会,内心对湘君充满了爱恋。
正是在这种生理的支配下,她乃至虔诚地祈祷沅湘的江水风平浪静,能使湘君顺利赴约。
然而久望之下,仍不见他到来,便只能吹起声声幽咽的排箫,来倾吐对湘君的无限思念。
这一段描述了一幅望断秋水的佳人图。

第二段接写湘君久等不至,湘夫人便驾着轻舟向北往洞庭湖去探求,劳碌地奔波在湖中江岸,结果依然不见湘君的踪影。
作品在这里把对湘夫人四出探求的行程和她的内心感想熏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她先是驾着龙舟北出湘浦,转道洞庭,这时她显然对找到湘君满怀希望;可是除了面前浩渺的湖水和装饰精美的小船外,一无所见;她失落望之余仍不甘心,于是放眼远眺涔阳,企盼能捕捉到湘君的行踪;然而这统统都毫无结果,她的心机动再次横越大江,遍寻沅湘一带的广大水域,终极还是没有找到。
如此深情的企盼和如此执着的追求,使得身边的侍女也为她嗟叹起来。
正是旁人的这种嗟叹,深深地触动和刺激了湘夫人,把翻滚在她内心的感情波澜一下子推向了彭湃澎湃的高潮,使她止不住泪水纵横,一想起湘君的失落约就心中阵阵作痛。

第三段紧张是失落望至极的怨恨之情的直接宣泄。
首二句写湘夫人经多方努力不见湘君之后,仍漫无目的地泛舟水中,那如划开冰雪的船桨虽然还在摆动,但给人的觉得只是她行动的迟缓沉重和机器重复。
接着用在水中摘采薜荔和树上收取芙蓉的比喻,既总结以上追求不过是一种徒劳而已,同时也为后面对湘君“心不同”、“恩不甚”、“交不忠”、“期不信”的持续串斥责和埋怨起兴。
这是湘夫人在极度失落望的情形下说出的激愤语,它在表面的绝情和激烈的责备中,深含着希望一次次破灭的强烈痛楚;而它的原动力,又来自对湘君无法回避的深爱,正所谓爱之愈深,责之愈切,它把一个大胆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内心天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四段可分二层。
前四句为第一层,补叙出湘夫人浮湖横江从早到晚的韶光,并再次强调当她兜了一大圈仍回到约会地“北渚”时,还是没有见到湘君。
从“捐余玦”至末为第二层,也是整首乐曲的卒章。
把玉环抛入江中,把佩饰留在岸边,是湘夫人在过激情绪支配下做出的过激行动。
以常理推测,这玉环和佩饰当是湘君给她的定情之物。
他既然不念前情,几次再三失落约,那么这些代表爱慕和忠贞的信物又留着何用,不如把它们抛弃算了。
这一举动,也是上述四个“不”字的一定结果。
这给读者留下了惋惜和遗憾。

末了四句又作迁移转变:当湘夫民气境逐渐沉着下来,在水中的芳草地上采集杜若准备送给安慰她的侍女时,一种机不可失落、时不再来的觉得油然而生。
于是她决定“景致长宜放眼量”,从长计议,松弛一下绷紧的心弦,逐步等待。
这样的结尾使全体故事和全首歌曲都余音袅袅,并与篇首的疑问遥相呼应,同样给人留下了想像的悬念。

- 06 -

《湘夫人》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蘋中,罾作甚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了望,不雅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作甚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赏析】一样平常认为,湘夫人是湘水女性之神,与湘水男性之神湘君是配偶神。
湘水是楚国境内所独占的最大河流。
湘君、湘夫人这对神祇反响了原始初民崇拜自然神灵的一种意识形态和“神人恋爱”的构想。
楚国民间文艺,有着浓厚的宗教气氛,祭坛实际上便是“剧坛”或“文坛”。
以《湘君》和《湘夫人》为例:人们在祭湘君时,以女性的歌者或祭者扮演角色欢迎湘君;祭湘夫人时,以男性的歌者或祭者扮演角色欢迎湘夫人,各致以爱慕之深情。
他们借神为工具,寄托人间纯朴朴拙的爱情;同时也反响楚国公民与自然界的和谐。
由于纵灌南楚的湘水与楚国公民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她像慈爱的母亲,哺育着楚国世世代代的公民。

人们对湘水寄予深切的爱,把湘水视为爱之河,幸福之河,进而把湘水的描写人格化。
神的形象也和人一样演出悲欢离合的故事,公民意念中的神,也就详细地罩上了历史传说人物的影子。
湘君和湘夫人便是以舜与二妃(娥皇、女英)的传说为原型的。
这样一来,神的形象不仅更为丰富生动,也更能与现实生活中的人在情绪上靠近,使人感到亲切可近,富有人情味。

诗题虽为《湘夫人》,但诗中的主人公却是湘君。
这首诗的主题紧张是描写相恋者死活契阔、会合无缘。
作品始终以候人不来为线索,在怅惘中向对方表示深长的怨望,但彼此之间的爱情始终不渝则是同等的。

- 07 -

《大司命》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君回翔兮㠯下,逾空桑兮从女。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
老冉冉兮既极,不寖近兮愈疏。
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赏析】《九歌·大司命》是屈原的所做的祭大司命之神的歌舞辞,是组曲《九歌》中的一篇,是《九歌·少司命》的姊妹篇。
大司命是先秦时期中国传说中的神,是掌管人的寿夭之神。
个中大司命的主巫的唱辞,既有他的自述,也有他对少司命的唱辞。
通过这些唱辞,描述出了大司命威严、神秘、忠于职守、 督察人的善恶、握有生杀大权的形象。
形神毕肖,准确的写出了大司命的特点。
同时也反响了当时人们或作者屈原对生与去世、个人的死活命运与其善恶修为关系的认识及对大司命神的敬畏之情。
折疏麻兮瑶华之后则是少司命的唱词,大司命与少司命的形象在篇中形成了富故意味的对照。
主去世 的大司命威严、神秘、令人敬畏;主生的少司命亲切、爱人、令人爱戴。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谏雨兮洒尘。
”这是大司命的唱词,这两句是说,大开天门,我驾起滚滚的乌云,令旋风为我开路,令暴雨为我洒尘。
这里写大司命的上场,从开天门的阐述里,我们可以推断他的天神地位,从以黑云为乘,令旋风为先驱和暴雨洒尘的清洁里,我们可以感想熏染到他的威信,他的威严,他的冷漠和可怖。
吉神降临每每有祥云为伴,有满堂的芳香,凶神的降临每每伴有黑云、狂风和暴雨。
去世对凡人来讲是恐怖的,而掌管人寿命的大司命在民气目中自然也是恐怖的凶神。

“君回翔兮以下,逾空桑兮从女。
”这是迎神女巫的唱词。
这两句是说你从天上盘旋而下,我则超过空桑山与你相随通畅。
大司命是受了迎神女巫的礼祭从天而降的。
而迎神女巫的追求则是出于对大司命的爱恋。
先民的娱神的目的每每是通过男女情事来达到的,这一手段同样适用于人对大司命神的敬拜。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这是大司命的唱辞。
谓骚动扰的九州众生,为何其死活大权节制在我的手中?面对迎神女巫的追求,大司命高傲地亮明自己的威信与身份,带有自我炫耀的身分逐一这或许便是人神离去的根本缘故原由。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
”这是迎神女巫的唱辞。
谓高高地飞呀缓缓地飞,乘着天地间的正气,驾驭着阴阳二气的变革。
我与您并驾齐驱,勾引您到九冈山去。
她顺承大司命自炫的生理,一方面赞项了神的功德无量,一方面表现了对神的虔诚恭谨。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
”这是大司命的唱辞。
谓我穿的神衣随风轻轻飘舞,我佩戴着长长的玉饰。
我时隐时现、变革无常,我的所作所为,平凡人都莫知其详。
这里仍是大司命夸耀其衣饰富丽、神力非常的目炫之辞。
至此,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神秘莫测的大司命形象已塑造完成。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
老冉冉兮既极,不寝近兮愈疏。
”这是迎神女巫的唱词。
谓采摘俏丽如玉的花朵,将把它送给即将离去远去的大司命。
人已经逐渐地进入老境,若不多加亲近,就会变得更加疏远。
它表现了迎神女巫对神的崇敬、留恋,也表现了因年纪既老而情意愈疏的悲哀,流露了冀幸延年的感情。
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中说:“神以巡览而至,知其不可久留,故自言折其麻华,将以备别后之遗。
以其年已老,不及时与神附近,恐去世期将及,而益以琉阔也。
盖诉而寓祈之意。
”可谓深得个中三昧。

“乘龙兮磷磷,高驰兮冲天。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这仍是迎神女巫的唱辞。
谓大司命驾着滚滚的龙车拜别,他高飞远举,直冲云天。
我手持编好的桂枝久立凝望,越是惦记他啊越是忧闷悲哀。
上四句从抒清主体的角度,言因感于老境渐至却不能愈力睐近而有折疏麻以挽留之举,重点抒写了迎神女巫的繁芜情绪;而此四句则从另一角度,写大司命全然不顾迎神女巫的挽留,乘龙冲天而去,既表现了大司命的冷漠无情,又表现了迎神女巫的痴情与忧闷。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这仍是迎神女的唱辞。
谓神已拜别使人忧闷,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但愿自今而后事神之心不减。
本来人的寿夭是有天命的,难道是由人神的离合可以改变的么?这是神去之后迎神女巫的自我宽解之辞:既然人的命运由天而定,又何必苦苦追求,又何必因与神的离合而徒增忧伤呢?从表面来看,作品以这样的口吻作结,显示了迎神女巫对死活寿夭的达不雅观态度,展示了她既现实又乐不雅观的性情。
但仔细品味,个中却充满了追求不得的失落落和惘怅,流露出对人道命运的无可奈何。

作品以对话和独白的形式,成功地塑造了大司命和迎神女巫(追求者)的形象。
在大司命与迎神女巫的对话中,重点突出了大司命冷漠无情、自命不凡、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性情特点,这些特点均自大司命口中说出,又带有明显的自炫性子。
同时,在对话中还表现了迎神女巫对神的忠诚与崇拜,表现了互目寸神的热爱与追求。
但二者的对话却有异乎平凡的特点:它不是承前启后的相互对答,而是大司命一方只顾炫耀自己的威灵和神秘,迎神女巫乘势表述自己对他的爱慕与追求,反响出地位尊卑的殊异。
而这样的对话形式,更有利于对大司命性情的塑造。

在迎神女巫的独白中,则紧张突出了迎神女巫的痴情和惆怅,表现了她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而这各类情绪均以独白的办法说出,更加重了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乎引唐色彩,将一个“终被无情弃”的女子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哀怨动人。

作品寄慨遥深,富有寄托。
先民在与自然作斗争的过程中,既不雅观照了草木的零落,也不雅观照了自我的衰亡。
他们将自己死活无常、寿夭不齐的抽象思考,塑造成为详细可感的大司命神的形象,并在迎神、送神的过程中寄托了自己永生不老的欲望。
这便是民间《九歌·大司命》的原始意图。
当墨客屈原利用这一形式抒发情绪的时候,他则在人神离合的情节中,寄寓了自己君臣离合变革的情思和希冀,以及追求不得的失落落与惆怅。
而个中“老冉冉兮既极,不寝近兮愈疏”与《离骚》中的“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情绪何其相似!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与“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意味又复相同;“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与“余既不难夫离去兮,伤灵修之数化”,又同是遇合难成的牢骚与无奈。

- 08 -

《少司命》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㠯兮愁苦?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赏析】《九歌·少司命》是屈原所作组曲《九歌》中一首,是《九歌·大司命》的姊妹篇,是楚人敬拜少司命神的乐歌。
少司命是掌管儿童生命之神(实际上便是生养之神)。
这首诗和《九歌·大司命》都是一方面用人物自白、倾吐内心的办法展示其精神天下,另一方面用对方眼中所见来刻画形象。
由对方的赞颂从旁表现的办法,既变换角度,又内外结合,相互映衬,诗中的每一段唱词,都是既写“他”,又写“我”,采纳了抒怀与描写相结合的手腕,辞采华美,又韵味深长。

此篇是少司命(充作少司命的灵子)与男巫(以大司命的口吻)对唱。
其末云:“荪独宜兮为民正”,则末一节为男巫之唱词。
那么,第一节(有“荪何以兮愁苦”句)也应为男巫所唱。
由歌词内容看,二、三、四节为少司命唱词,五、六节也是男巫以大司命口吻所唱。

由于此篇演唱同前一篇是连接的,少司命、大司命已在场,故再没有下神、迎神的话,但此一篇的宾主关系与上一篇相反。
上一篇后半是女巫以少司命口吻所唱,故此篇开头是男巫以大司命口吻唱出,来赞颂少司命。
从感情的承接来说,前篇少司命反覆表现出愁苦的心情,故此篇开头大司命说:“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一方面是对少司命这个爱护生命的女神的陪衬,另一方面也暗示此敬拜为的是求子嗣。
《尔雅翼》云:“兰为国喷鼻香,人服媚之,古以为生子之祥。
而蘼芜之根主妇人无子。
故《少司命》引之。
”《政和证类本草》也说芎藭根茎可以入药,治“妇女血闭无子”。
以是说,这两句不仅更突出了诗的主题,也反响了一个古老的风尚。

少司命一开始就惊叹的也是兰草,同样暗示了生子的吉兆。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是说来参加迎神敬拜的妇女很多,都希望有好儿好女,对她投出乞盼的目光,她也回以会意的一瞥。
她乐意知足所有人的良好欲望。
她同这些人既已“目成”,也就没有愁苦了。
她看了祭堂上人的虔诚和礼敬,心领神受,“入不言”而“出不辞”,满意而去。
她乘着旋风,上面插着云彩的旗帜。
对付她又认识了很多相知,感到十分快活;而对付同这些人又将分离,感到悲哀。
这是将人的感情与神相通,表示出女神的多情。

下面一节则是女神说自己的衣饰和离开祭堂的环境。
“荷衣兮蕙带”同大司命的“云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比起来,带有女性的特色。
“夕宿兮帝郊”是说自己离开后将去的地方。
《札记·月令》孔颖达正义引《郑志》,简狄被以为禖官嘉祥之后,“祀之以配帝,谓之高禖”。
则由之转化而来的少司命宿于帝郊,也是有缘故原由的。
“君谁须兮云之际”是反过来回问大司命的话。

第五、六节都是男巫以大司命的口吻所唱,先是回答少司命的问话:“我等待你,要陪你到咸池去洗头,在阳阿之地晒发。
由于一贯等你不来,以是在云端恍然而立,临风高歌。
”第六节描述了少司命升上天空后的情形,描述出一个保护儿童的光辉形象:她一手笔直地持着长剑,一手抱着儿童。
她不仅是送子之神,也是保护儿童之神。
“荪独宜兮为民正!
”事实上唱出了广大公民群众对少司命的崇敬与爱戴。

《九歌·少司命》的形式具有紧凑而铿锵的韵律美。
形式是诗歌的载体,诗歌让人们最直接地感想熏染到的是它的形式,又由于诗歌是一种通过韵律感很强的措辞反响生活、抒发情绪的文学文体,以是它自然具有韵律美,“青黄杂揉,文章烂兮”,在诗歌艺术衍生的紧张表现形式之一——韵律,屈原以其独创的诗歌构造和格律使中国诗歌具有了一幢全新的韵律,详细到《九歌·少司命》,其韵律美紧张表现在紧凑和铿锵两个方面。

《九歌·少司命》韵律的紧凑紧张表现在构造上,全诗一气呵成,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迟滞。
全诗虽然可以分为五个部分,但每个部分之间的过渡平滑而自然,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第一部分是代表人间妇女的群巫合唱的迎神曲,第二部分是代表少司命女神的主巫独唱的临坛曲,第三部分是人间妇女向少司命女神讯问,第四部分是少司命女神回答人间妇女,第五部分是人间妇女合唱的送神曲,这遣五个部分一环紧扣一环,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又自若地从第一部分流泄到第五部分,街接间不着痕迹,措辞流畅富于回味。

《九歌·少司命》韵律的铿锵紧张表现在格律上,其诗句或参差或对仗,起伏有致,动感强烈,“随语成韵,随韵成趣”,气韵生勤,情趣盎然。
诗句的参差,诗中比比皆是,这正是楚辞对《诗经》继续和发展的精妙之处,它除了保留《诗经》四字句的范例句式外,还将其扩展为五字句和六字句(不包括语气词“兮”),节奏在《诗经》“二二”的基磋上又增加了“三二”和“三三”,仿佛“嵯峨之类聚,葳蕤之群积”,使其更具表现力。
在《少司命》中,“二二”、“三二”、“三三”节奏的诗句交替利用,“倏而来兮忽而逝”始人以强烈的动感,仿佛踏着音乐的节拍悠然地旋转在舞池中。

这首诗的韵律较《诗经》也有了更大的起伏和变革,也更加铿锵动人了。
同时,语气词“兮”在楚辞句式构成中的连用也是生花妙笔,对此金开诚师长西席曾作过推测:“以‘兮’为基点,其两端的字数如果较少,则这些字的发音用调一定悠长而近于歌唱;反之,两端的字数如果较多,则这些字的发音用调一定短匆匆而近放吟颂”这就形成了楚辞可歌可吟、如泣如诉的独特艺术效果。
诗句的对仗,以“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和“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最为范例,它们情文并茂,能充分引起人们的共鸣。

就形式而言,这些诗句完备符合中国传统持歌的格律,它俩都是按照字音的平仄和字义的虚育做成对偶的语句,这种工致的对仗和其前南方诗歌的发展的轨迹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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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不雅观者憺兮忘归。
緪瑟兮交鼓,箫钟兮瑶簴。
鸣篪兮吹竽,思灵保兮贤姱。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赏析】这是楚人敬拜太阳神的颂歌。
此诗描述了东君壮美而崇高的形象,既反响了太阳自然属性的美,又反响了人实质力量的伟大,达到神与人的统一,自然与艺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
诗第一、第二章是扮神之巫所唱,第三章是迎神之巫所唱,第四章又是扮神之巫所唱,全诗各章之间联接承转自然,在轮唱中陪衬出东君的尊贵、雍容、威严、英武,高亢宏亮的声乐适可而止地演绎出光明之神的残酷辉煌,生动地表现了太阳神的特点。

诗已开头就先刻意描写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那温煦通亮的光辉。
就如阴暗的戏院溘然拉开帷幕,展现出一个光辉光耀明艳的大背景,把全体气氛渲染得十分浓郁。
朝阳欲出,自然先照亮日神东君所住的日出之处,也就自然引出日神。
东君是伟大的,他所驾驭的太阳把光和热带给人类,是那样的年夜方无私,自然有那从容不迫的姿态。
以是他总是不激不厉,安详地驾着太阳车缓缓而行,履行他一天的神圣职责。

接着按常理应写阳光普照大地,日神给人类带来的统统的意义,但作者并未转而阐述大地山川的反响,仍环绕主题描写了一个日神行天的壮丽场面。
这里的龙和上文的马实际上是同一物。
飞龙也好,天马也罢,都是上天的神灵,故屈赋中常互称。
天马行空,自非凡马可比。
这里的雷声,实际上是龙车滚滚驶过的声音。
而天上片片绚丽云彩的伴随,就如龙车上插着万杆旌旗,又是何等的显赫。
这种场面,只能从后世描写天子浩浩荡荡的出行中去体会了。

至此,作者笔锋一转,让东君发出长长的嗟叹。
由于他即将回到居住之处,而不能长久陶醉在给人类带来光明带来统统的光彩中,以是他眷恋、彷徨。
但那行天时轰响的龙车声和委蛇的云旗色确实给他以快意,就连不雅观者也因之乐而忘返。

提及不雅观者,又自然地引出一个极其隆重热烈迎祭日神的场面。
人们弹起琴瑟,敲起钟鼓,吹起篪竽,翩翩起舞。
于是,东君的官属们也为人们这虔诚之心所感,遮天蔽日纷纭而下。
东君的司职很明确,便是给人们带来光明。
然而这里描写的东君分歧凡响,他并不是趁着暮色悄悄地回返,而是连续为人类的和平幸福而事情着。
他要举起长箭去射那贪婪成性欲霸他方的天狼星,操起天弓以防灾害降到人间,然后以北斗为壶觞,斟满美酒,洒向大地,为人类赐福,然后驾着龙车连续行进。
这里的一个“高”字,再次把东君那从容不迫伟大而无敌的气度生动地表现了出来。
戴震《屈原赋注》认为天狼星在秦之分野,故“举长矢兮射天狼”有“报秦之心”,反响出对秦国的敌忾,联系历史事实,此论自非无稽之谈。

结合敬拜仪式上的乐舞演出情形来看,可以判断第一、第二章是扮神之巫所唱,第三章是迎神之巫所唱,第四章又是扮神之巫所唱。
而各章歌辞之间的联接承转,又极其自然,在轮唱中陪衬出日神的尊贵、雍容、威严、英武,那高亢宏亮的声乐正适可而止地演绎出光明之神的残酷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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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灵作甚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比武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赏析】此诗的主旨历来众说纷纭。
一样平常认为是敬拜河伯的祭歌,歌中没有礼祀之词,而是河伯与女神相恋的故事,大约因此恋歌情歌作为娱神的祭词。
也有学者认为此诗因此主祀黄河河神为题,假借一次九河的神游之旅,象征表现出深深的故国之思终极降服“远逝以自疏”的去国之念的抵牾心态,表现出墨客的爱国的情怀。
全诗景物俏丽神奇,情绪冲动大方奋发。

  这首诗开篇就以开阔的视野,通过主祭者的眼睛对黄河(河神)的伟大雄壮进行了描述。
大风起兮,波浪翻滚,气势非凡。
河神遨游黄河,驾着水车,车顶覆盖着荷叶。
驾车的是神异的飞龙,两龙为驾,螭龙为骖,是何等威赫。

  河伯驾驭龙车,溯流而上,一贯飞到黄河的发源地昆仑山。
来到昆仑,登高一望,面对浩浩荡荡的黄河,不禁心胸开张,意气昂扬。
所遗憾的是天色将晚还忘了归去。
昆仑虽是作者的故乡(帝高阳的发祥地),但他所怀念的家却是在迢遥的河上。
屈原有认宗亲的思想,这种思想贯穿着他的全部作品,贯穿着他对楚国楚君和楚国公民的精诚之爱。
他愁思未解时,每每想抵家乡(昆仑)。
河伯看抵家乡后就很悲哀,悲哀之后还是得回到家里(对屈原来说便是郢都)。
这种情愫既在《离骚》《远游》等篇中都有明显的流露,那么在此诗中应是又一次表现。

  而河伯的家是锦鳞披盖的华屋,是雕绘蛟龙的大堂,紫贝堆砌的城阙,朱红涂饰的宫殿。
河伯既是河中之神,居于水下本是极自然的。
寓所如此的富丽,但是还要发问。
对其发问的缘故原由,过去一些讲授有点勉强,联系上文,大概就不难明得了。

  但内心的抵牾对付有着博大肚量胸襟的河伯来说毕竟是次要的一壁,以是接下来仍乘着白色的灵物大鳖,边上跟随着有斑纹的鲤鱼(长沙子弹库楚墓出土的帛画中有神人驾龙车,鲤鱼在阁下游动的画面),在河上畅游,看到的是浩荡的黄河之水缓缓而来,这一幕场景显得伟大而深奥深厚。

  末了,当河伯想要连续往东行时,他和主祭者握手作别,主祭者送他(“美人”在屈赋中多指贤人或所怀念者)到面南的水边分离处。
河伯巡视于黄河下贱,那波涛滚滚而来,热烈地欢迎河伯的到临,那成群结队排列成行的鱼儿伴随着河伯,为他护驾。
这里的人物关系转换很明确,主祭者告别后,波涛欢迎、鱼儿随从的工具只是河伯。
末一个“予”字,不仅点出了主人公,而这样的安排或许也暗示了楚国公民对作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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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不才。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赏析】这首诗中的“山鬼”究竟是女神还是男神存在争议。
宋元以前的楚辞家多据《国语》《左传》所说,定山鬼为“木石之怪”、“魑魅魍魉”,而视之为男性山怪。
但元明期间的画家,却依诗中的描摹,颇有绘作“窈窕”动人的女神的。
清人顾整天《九歌解》首倡山鬼为“巫山神女”之说,又经游国恩、郭沫若的阐发,“山鬼”当为“女鬼”或“女神”的见地,遂被广泛接管。
此处品赏即以此说为据,想来与诗中所述山鬼的形象也更为靠近。

苏雪林提出《九歌》表现“人神恋爱”之说往后,大多数研究家均以“山鬼”与“公子”的失落恋讲授此诗。
该说法彷佛欠妥。
按先秦及汉代的敬拜礼俗,巫者降神必须先将自己装扮得与神灵容貌、衣饰相似,神灵才肯“附身”受祭。
但由于山鬼属于“山川之神”,古人采纳的是“遥望而致其祭品”的“望祀”办法,故山鬼是不降临敬拜现场的。
此诗即按照这一特点,以装扮成山鬼样子容貌的女巫,入山接迎神灵而不遇的景况,来表现众人虔诚迎神以求福佑的思恋之情。
诗中的“君”“公子”“灵修”,均指山鬼;“余”“我”“予”等第一人称,则指入山迎神的女巫。

此诗一开头,那打扮成山鬼样子容貌的女巫,就正喜孜孜飘行在接迎神灵的山隈间。
从墨客对巫者装扮服装的精妙描摹,可知楚人传说中的山鬼该是若何倩丽,“若有人兮山之阿”,是一个远镜头。
墨客下一“若”字,式样她在山隈间忽隐忽现的身影,开笔即给人以缥缈神奇之感。
镜头拉近,便是一位身披薜荔、腰束女萝、清新鲜翠的女郎,那正是山林神女所独具的风采!
此刻,她一双眼波正微微流转,蕴含着脉脉深情;嫣然一笑,齿白唇红,更使笑靥生辉!

“既含睇兮又宜笑,着力处只在描摹其眼神和笑意,却比《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之类铺排,显得更觉轻灵真切。
女巫如此装扮,本意在引得神灵附身,故接着便是一句“子(指神灵)慕予兮善窈窕”——“我这样美好,可要把你倾慕去世了”:口吻也是按传说的山鬼性情设计的,开口便是不假掩饰笼罩的自夸自赞,一下显露了活泼、豁达的意态。
这是通过女巫的装扮和口吻为山鬼画像,该当说已极精妙了。

墨客却还嫌气氛生僻了些,以是又将镜头推开,色彩浓郁地渲染她的车驾随从:“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这真是一次堂皇、欢畅的迎神之旅!
火红的豹子,毛色斑斓的花狸,还有开着笔尖状花朵的辛夷、芬芳四溢的桂枝,墨客用它们充当迎神女巫的车仗,既相符所迎神灵的环境、身份,又将她手捻花枝、笑吟吟前行的气氛,映衬得格外欢畅和热烈。

自“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以下,情节涌现了弯曲,诗情也由此从欢畅的顶峰跌落。
满怀喜悦的女巫,只因山高路险延误了韶光,竟没能接到山鬼姑娘(这当然是按“望祀”而神灵不临现场的礼俗构思的)!
她懊恼、哀愁,同时又怀着一线希冀,开始在山林间探求。

诗中正是利用不断转换的画面,生动地表现了女巫的这一探求过程及其奇妙生理:她忽而登上高山之巅俯瞰深林,但溶溶升腾的山雾,却遮蔽了她发急顾盼的视野;她忽而行走在幽暗的林丛,但古木森森,阴暗如夜;那山间的飘风、飞洒的阵雨,彷佛全为神灵所催发,可山鬼姑娘便是不露面。
人们敬拜山灵,无非是想求得她的福佑。
现在见不到神灵,就没有谁能使我(巫者代表的众人)青春长驻了。
为了宽慰年华不再的失落落之感,她便在山间采食灵芝(“三秀”),以求延年益寿。
这些描述,写的虽是巫者探求神灵时的思考,表达的则正是众人共有的欲望和人生惆怅。

墨客还特殊妙于展示巫者迎神的生理:“怨公子兮怅忘归”,分明对神灵生出了哀怨;“君思我兮不得闲”,转眼却又怨意全消,反去为山鬼姑娘的不临辩白起来。
“山中人兮芳杜若”,字面上与开头的“子慕予兮善窈窕”相仿,似还在自夸自赞,但放在此处,则又模糊透露了不遇神灵的自怜和自惜。
“君思我兮然疑作”,对山鬼不临既思念、又迷惑的,明明是巫者自己;但开口诉说之时,却又推说是神灵。
这些诗句所展示的主人公生理,均表现得繁芜而又奇妙。

到了此诗结尾一节,神灵的不临已成定局,诗中由此涌现了哀婉啸叹的变徵之音。
“靁填填兮雨冥冥”三句,将雷鸣猿啼、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一幅极为悲惨的山林夜景。
墨客在此处彷佛利用了反衬手腕:他愈是渲染雷鸣啼猿之夜声,便愈加见出山鬼所处山林的幽深和静寂。
正是在这凄风苦雨的无边静寂中,墨客的收笔则是一句溘然迸发的哀切呼告之语:“思公子兮徒离忧!
”这是发自迎神女巫心头的痛切呼号——她开初曾那样喜悦地拈着花枝,乘着赤豹,沿着曲曲山隈走来;至此,却带着多少哀怨和愁思,在风雨中凄凄拜别,终于隐没在一片雷鸣和猿啼声中。
大抵古人“以哀音为美”,料想神灵必也喜好悲切的哀音。
在敬拜中愈是表现出人生的哀思和悱恻,便愈能引得神灵的垂悯和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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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殇》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去世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赏析】《九歌》是一组祭歌,共11篇,是屈原据民间祭神乐歌的再创作。
《九歌·国殇》取民间“九歌”之祭奠之意,以哀悼去世难的爱国将士,伤悼和礼赞为国捐躯的楚国将士的亡灵。
乐歌分为两节,先是描写在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中,楚国将士奋去世抗敌的壮烈场面,继而颂悼他们为国捐躯的高尚志节。
由第一节“旌蔽日兮敌若云”一句可知,这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殊死战斗。
当仇敌来势汹汹,冲乱楚军的战阵,欲长驱直入时,楚军将士仍个个奋勇争先。
但见战阵中有一辆主战车冲出,这辆原有四匹马拉的大车,虽左外侧的骖马已中箭倒毙,右外侧的骖马也被砍伤,但它的主人——楚军统帅,仍毫无惧色,他将战车的两个轮子埋进土里,笼住马缰,反而举槌擂响了进军的战鼓。
一时战气萧杀,引得苍天也随着威怒起来。
待杀气散尽,沙场上只留下一具具尸体,静卧荒野。

作者描写场面、渲染气氛的本领是十分高强的。
不过十句,已将一场殊死恶战,状写得维妙维肖,极富传染力。
底下,则以饱含情绪的笔触,讴歌去世难将士。
有感于他们自披上战甲一日起,便不再想全身而返,此一刻他们紧握兵器,安详地,心无怨悔地躺在那里,他切实其实不能抑止自己的感情奔进。
他对这些将士满怀敬爱,正如他常用美人喷鼻香草指代美好的人事一样,在诗篇中,他也同样用统统美好的事物,来润色笔下的人物。
这批神勇的将士,操的是吴地出产的以锋利有名的戈、秦地出产的以强劲有名的弓,披的是犀牛皮制的盔甲,拿的是有玉嵌饰的鼓槌,他们生是人杰,去世为鬼雄,气贯长虹,英名永存。

依现存史料尚不能指实这次战役发生的详细时地,敌对一方为谁。
但当日楚国始终面临七国中实力最强的秦国的威胁,自怀王当政以来,楚国与强秦有过数次较大规模的战役,并且大多数是楚国抵御秦军入侵的卫国战役。
从这一基本史实出发,说此篇是写楚军抗击强秦入侵,大概没有问题。
而在这种抒写中,作者那热爱家国的炽烈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楚国灭亡后,楚地流传过这样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屈原此作在颂悼阵亡将士的同时,也模糊表达了对洗雪国耻的渴望,对正义奇迹必胜的信念,从此意义上说,他的思想是与楚国广大公民息息相通的。
作为中华民族贡献给人类的第一位伟大墨客,他所写的决不仅仅是个人的些许悲欢,那受诬陷被排挤,乃至流亡沅湘的坎壈遭际;他奉献给人的是那颗热烈得近乎偏执的爱国之心。
他是楚国公民的喉管,他所写一系列作品,道出了楚国公民热爱家国的心声。

此篇在艺术表现上与作者其他作品有些差异,乃至与《九歌》中其他乐歌也不尽同等。
它不是一篇想像奇特、辞采瑰丽的华章,然其“通篇直赋其事”(戴震《屈原赋注》),挟深厚炽烈的情绪,以匆匆迫的节奏、开张扬厉的抒写,传达出了与所反响的人事相同等的凛然亢直之美,一种阳刚之美,在楚辞体作品中独树一帜,读罢实在让人有气壮神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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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魂》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赏析】由于所送的神中有天地神也有人鬼,以是不称“礼神”而称“礼魂”。

对此篇的理解,从题目到内容一贯不合较大。
王逸《楚辞章句》云:“言祠祀九(十)神,皆先斋戒,成其礼敬,乃传歌作乐,急疾击鼓,以称神意也。
”今人陈子展以为“这像是说《礼魂》是为敬拜十神成礼之后,又传歌作乐,以娱乐众神而作,不是为敬拜任何一神而作”(《楚辞解题》)。
明汪瑗《楚辞集解》、清张诗《屈子贯》则流传宣传此篇是“前十篇之乱辞也”。
清王夫之《楚辞通释》又认为:“此章乃前十祀之所通用,而言终古无绝,则送神之曲也。
”清吴世尚《楚辞疏》、王邦采《九歌笺略》、王闿运《楚辞释》也持同样的不雅观点,学术界一样平常认同此说。
而姜亮夫《屈赋校注》又解“礼”为祀,解“魂”为“气之神也,即神灵之本名,故以之概九(十)神也”,“九祀既闭,合诸巫而乐舞,盖乐中之合奏也,……以总告诸神灵之前”。
其说可从。

诗篇以简洁的笔墨生动描述出一个热烈而隆重的大合乐送神场面。
一开始,先点出是“成礼”,使它和《九歌》各篇发生了联系。
祀礼完成后,于是响起密集的鼓点,于是一边把花朵相互通报,一边更番交替地跳起舞。
仙颜女郎唱起歌,歌声舒徐和缓,从容不迫。
这正是一个祭众神已毕时简短而又热烈的娱神场面。
而春天供以兰,秋日供以菊,人们多么希望美好的生活能月月如此,岁岁如此。
于是,大家从春供到秋,以季候之花把美好的欲望总告于众神灵,并许以长此不绝以至终古的供奉之愿,表达人们敬神事神的虔诚之心。

在“成礼”的鼓声中,读者仿佛看到《东皇太一》中“扬枹兮拊鼓”、《东君》中“縆瑟兮交鼓”、《国殇》中“援玉枹兮击鸣鼓”诸种或庄肃或雍容或悲壮的场面。
而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传花轮舞,读者无疑又会遐想起《东皇太一》中“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云中君》中“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东君》中“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那流芬溢彩的神巫之舞。
“姱女”的歌唱情景,自然也有《东皇太一》中“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少司命》中“临风怳兮浩歌”的叠影;而那“容与”之态,风神卓绝,不也宛然可见《湘君》、《湘夫人》中“聊逍遥兮容与”的湘水配偶神的身姿吗?

“长无绝”的“春兰与秋菊”,则是对绿色植物所象征的生命力的讴歌。
“蕙肴”、“兰藉”、“桂酒”、“椒浆”、“兰汤”、“桂舟”、“薜荔柏(箔)”、“蕙绸”、“荪桡”、“兰旌”、“桂櫂”、“兰枻”、“荷盖”、“荪壁”、“紫坛”、“桂栋”、“兰橑”、“辛夷楣”、“药房”、“蕙櫋”、“荷衣”、“蕙带”、“辛夷车”、“桂旗”、“杜若”、“芙蓉”、“白薠”、“苹”、“茝”、“石兰”、“杜蘅”、“疏麻”、“瑶华”、“麋芜”、“女萝”、“幽篁”、“松柏”,《九歌》中神灵的生活物品与生活环境充满各种芳美植物的郁郁生气,突出表现了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对生生不息的生命的礼赞。
从这个意义上说,“春兰与秋菊,长无绝兮终古”正可以作为《九歌》祀神祈福的主旋律。

此诗在《九歌》在最短,险些靠近诗里的“风”诗,但寥寥数语,却把一个盛大集会的场面描写得如此激越和恢宏。
随着激烈的鼓点和舞步,通报喷鼻香草做着游戏上神灵快乐(这就达到了祁神许愿的目的)。
诗末“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两句,完成了组诗的整体布局;用喷鼻香草美人喻清平世界;用喷鼻香草美人作为贯穿组诗各篇(除《国殇》)的联结线。
这个喷鼻香草即是总谱的五线谱(形式)又是总谱上的各个音符(内容),这种宏不雅观构思是前无古人的。
通过送神,展现了墨客矢志不渝的报国决心。

九章(9篇)

《九章》是短篇抒怀诗集,包括9篇作品。
依王逸《楚辞章句》的次序是:《惜诵》、《涉江》、《哀郢》、《抽思》、《怀沙》、《思美人》、《惜昔日》、《橘颂》、《悲回风》。

关于《九章》名称的意思,王逸训“章”字为“著也,明也,言己所陈忠信之道甚著明也”,显系出于汉代经生陋说,不敷为训;朱熹认为《九章》乃“后人辑之,得其九章,合为一卷”(《楚辞集注》),较为合理。
至于辑录、题名者,或认为是刘向,或认为是淮南王幕府中的文学之士,尚无定论。
关于《九章》各篇的写作时、地问题,王逸认为它们都是屈原流放于江南时所作;朱熹则认为“非必出于一时之言也”(《楚辞集注》)。
细不雅观《九章》各篇内容,朱说较符合作品实际。
至于《九章》中各篇的详细写作韶光及其排列次序,明代黄文焕,清代林云铭、蒋骥及当代楚辞学者各有校勘,说法不一。

《九章》各篇的艺术风格和造诣,也不一律。
个中《橘颂》一篇清新秀拔,别具一格,从辞赋的文体上说,开了体物写志的先河。
《哀郢》、《涉江》、《怀沙》三篇情景交融,诗味腴厚,在《楚辞》中允称上品。
其写景之句如“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宛然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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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诵》

惜诵甚至愍兮,发奋以抒怀。
所非忠而言之兮,指苍天以为正。
令五帝使折中兮,戒六神与向服。
俾山川以备御兮,命咎繇使听直。
竭忠实而事君兮,反离群而赘肬。
忘儇媚以背众兮,待明君其知之。
言与行其可迹兮,情与貌其不变。
故相臣莫若君兮,以是证之不远。
吾谊先君而后身兮,羌众人之所仇也。
专惟君而无他兮,又众兆之所仇。
壹心而不豫兮,羌无可保也。
疾亲君而无他兮,有招祸之道也。
思君其莫我忠兮,忽忘身之贱贫。
事君而不贰兮,迷不知宠之门。
患何罪以遇罚兮,亦非余之所志也。

行不群以巅越兮,又众兆之所咍也。
纷逢尤以离谤兮,謇不可释也。
情沉抑而不达兮,又蔽而莫之白也。
心郁邑余侘傺兮,又莫察余之中情。
固烦言不可结而诒兮,愿陈志而无路。
退静默而莫余知兮,进号呼又莫吾闻。
申侘傺之烦惑兮,中闷瞀之忳忳。
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
吾使厉神占之兮,曰:“有志极而无旁。
”“终危独以离异兮?曰:“君可思而不可恃。
故众口其铄金兮,初若是而逢殆。
惩于羹而吹齑兮,何不变此志也?犹有曩之态也。
众骇遽以离心兮,又何以为此伴也?同极而异路兮,又何以为此援也?晋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谗而不好。
行婞直而不豫兮,鲧功用而不就。
”吾闻作忠以造怨兮,忽谓之过言。
九折臂而成医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

矰弋机而在上兮,罻罗张而不才。
设张辟以娱君兮,愿侧身而无所。
欲儃徊以干傺兮,恐重患而离尤。
欲高飞而远集兮,君罔谓汝何之?欲横奔而失落路兮,盖志坚而不忍。
背膺牉以交痛兮,心郁结而纡轸。
擣木兰以矫蕙兮,糳申椒以为粮。
播江离与滋菊兮,愿春日以为糗芳。
恐情质之不信兮,故重著以自明。
矫兹媚以私处兮,愿曾思而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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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
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
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

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
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生!

乱曰:鸾鸟凤皇,日以远兮。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露申辛夷,去世林薄兮。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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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郢》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落兮,方仲春而东迁。
去故都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
出国门而轸怀兮,申之吾以行。
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
楫齐杨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
望长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心蝉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

凌阳侯之汜滥兮,忽翱翔之焉薄,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之忘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登大坟而了望兮,聊以舒吾忧心,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

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
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
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
外承欢之汋约兮,谌柔弱而坚持,忠湛湛而愿进兮,妒被离而鄣之。
尧舜之抗行兮,嘹杳杳而薄天,众谗人之妒忌兮,被以不慈之伪名,憎愠论之修美兮,好夫人之年夜方。
众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
乱曰:曼余目以流不雅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去世必首丘。
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昼夜而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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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思》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思蹇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
悲秋风之动容兮,何回极之浮浮。
数惟荪之多怒兮,伤余心之忧忧。
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
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昔君与我诚言兮,曰薄暮以为期。
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
憍吾以其美好兮,览余以其修姱。
与余言而不信兮,盖为余而造怒。
愿承閒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
悲夷犹而冀进兮,心怛伤之憺憺。
兹历情以陈辞兮,荪详聋而不闻。
固切人之不媚兮,众果以我为患。
初吾所陈之耿著兮,岂至今其庸亡?

何独乐斯之謇謇兮?愿荪美之可光。
望三王以为像兮,指彭咸以为仪。
夫何极而不至兮,故远闻而难亏。
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
孰无施而有报兮,孰不实而有获?少歌曰:与美人抽思兮,并昼夜而无正。
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辞而不听。
倡曰: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
好姱佳丽兮,牉独处此他乡。
惸茕独而不群兮,又无良媒在其侧。
道卓远而日忘兮,愿自申而不得。
望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
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岁?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与列星。
愿径逝而未得兮,魂识路之营营。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余之从容。

乱曰:长濑湍流,溯江潭兮。
狂顾南行,聊以娱心兮。
轸石崴嵬,蹇吾愿兮。
超回志度,行隐进兮。
低徊夷犹,宿北姑兮。
烦冤瞀容,实沛徂兮。
愁叹苦神,灵遥思兮。
路远处幽,又无行媒兮。
道思作颂,聊以自救兮。
忧心不遂,斯言谁告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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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沙》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
眴兮杳杳,孔静诙谐。
郁结纡轸兮,离慜而长鞠。
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
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章画志墨兮,前图未改。
内厚质正兮,大人所盛。
巧倕不斲兮,孰察其拨正。
玄文处幽兮,矇瞍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
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
凤皇在笯兮,鸡鹜翔舞。
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
夫惟党人之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邑犬之群吠兮,吠所怪也。
非俊疑杰兮,固庸态也。
文质疏内兮,众不知余之异采。
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
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
重华不可遌兮,孰知余之从容!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其何故也?汤禹久远兮,邈而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
离慜而不迁兮,愿志之有像。
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
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
乱曰:浩浩沅湘,分流汩兮。
修路幽蔽,道远忽兮。
怀质抱情,独无匹兮。
伯乐既没,骥焉程兮。
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
定心广志,余何所畏惧兮?曾伤爰哀,永叹喟兮。
世浑浊莫吾知,民气不可谓兮。
知去世不可让,愿勿爱兮。
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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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美人》

思美人兮,揽涕而竚眙。
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
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而莫达。
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
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
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
欲变节以从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独历年而离愍兮,羌凭心犹未化。
宁隐闵而寿考兮,何变易之可为!知前辙之不遂兮,未改此度。
车既覆而马颠兮,蹇独怀此异路。
勒骐骥而更驾兮,造父为我操之,迁逡次而勿驱兮,聊假日以须是时。
指嶓冢之西隈兮,与纁黄以为期。

开春发岁兮,白日出之悠悠。
吾将荡志而愉乐兮,遵江夏以娱忧。
揽大薄之芳茝兮,搴长洲之宿莽。
惜吾不及古人兮,吾谁与玩此芳草?解萹薄与杂菜兮,备以为交佩。
佩缤纷以缭转兮,遂萎绝而离异。
吾且儃徊以娱忧兮,不雅观南人之变态。
窃快在中央兮,扬厥凭而不竢。
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
纷郁郁其远蒸兮,满内而外扬。
情与质信可保兮,羌居蔽而闻章。
令薜荔以为理兮,惮举趾而缘木。
因芙蓉而为媒兮,惮褰裳而濡足。
登高吾不说兮,入下吾不能。
固朕形之不服兮,然容与而狐疑。
广遂前画兮,未改此度也。
命则处幽吾将罢兮,愿及白日之未暮也。
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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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昔日》

惜昔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
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竢。
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落犹弗治。
心纯庞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
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澈其然否。
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
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
信谗谀之浑浊兮,盛气志而过之。
何贞臣之无罪兮,被离谤而见尤。
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沉流。
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君无度而弗察兮,使芳草为薮幽。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去世亡而不聊。
独障壅而弊隐兮,使贞臣为无由。
闻百里之为虏兮,伊尹烹于庖厨。
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
不逢汤武与桓缪兮,世孰云而知之。

吴信谗而弗味兮,子胥去世而后忧。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
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
思久故之亲自兮,因缟素而哭之。
或忠信而去世节兮,或訑谩而不疑。
弗省察而按实兮,听谗人之虚辞。
芳与泽其杂糅兮,孰申旦而别之?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
谅聪不明而蔽壅兮,使谗谀而日得。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
妒佳冶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虽有西施之美容兮,谗妒入以自代。
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虞。
情冤见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错置。
乘骐骥而驰骋兮,无辔衔而自载;乘泛泭以下流兮,无舟楫而自备。
背法度而心治兮,辟与此其无异。
宁溘去世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
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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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任道兮。
纷緼宜修,姱而不丑兮。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落过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
年纪虽少,可师长兮。
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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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回风》

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物有微而陨性兮,声有隐而先倡。
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万变其情岂可盖兮,孰虚伪之可长?鸟兽鸣以号群兮,草苴比而不芳;鱼葺鳞以自别兮,蛟龙隐其文章。
故荼荠不同亩兮,兰芷幽而独芳;惟佳人之永都兮,更统世以自贶。
眇远志之所及兮,怜浮云之相羊;介眇志之所惑兮,窃赋诗之所明。
惟佳人之独怀兮,折若椒以自处;曾歔欷之嗟嗟兮,独隐伏而思考。
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终永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
寤从容以周流兮,聊逍遥以自恃;伤太息之愍怜兮,气於邑而不可止。
纠思心以为纕兮,编愁苦以为膺。
折若木以弊光兮,随飘风之所仍。
存彷佛而不见兮,心踊跃其若汤;抚佩衽以案志兮,超惘惘而遂行。

岁忽忽其若颓兮,时亦冉冉而将至;薠蘅槁而节离兮,芳以歇而不比。
怜思心之不可惩兮,证此言之不可聊;宁溘去世而流亡兮,不忍此心之常愁。
孤子吟而抆泪兮,放子出而不还;孰能思而不隐兮,照彭咸之所闲。
登石峦以了望兮,路眇眇之默默;入景响之无声兮,闻省想而不可得。
愁郁郁之无快兮,居戚戚而不可解;心鞿羁而不开兮,气缭转而自缔。
穆眇眇之无垠兮,莽芒芒之无仪;声有隐而相感兮,物有纯而不可为。

邈漫漫之不可量兮,缥绵绵之不可纡;愁悄悄之常悲兮,翩冥冥之不可娱;凌大波而流风兮,托彭咸之所居。
上高岩之峭岸兮,处雌霓之标颠;据青冥而摅虹兮,遂倏忽而扪天。
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雰雰;依风穴以自息兮,忽倾寤以婵媛。
冯昆仑以瞰雾兮,隐岷山以清江;惮涌湍之磕磕兮,听波声之汹汹。
纷容容之无经兮,罔芒芒之无纪;轧洋洋之无从兮,驰委移之焉止?漂翻翻其高下兮,翼遥遥其旁边。
汜潏潏其前后兮,伴张驰之信期。
不雅观炎气之相仍兮,窥烟液之所积;悲霜雪之俱下席,听潮水之相击。
借光景以往来兮,施黄棘之枉策;求介子之所存兮,见伯夷之放迹。
心调度而弗去兮,刻著志之无适。

曰:吾怨往昔之所冀兮,悼来者之惕惕;浮江淮而入海兮,从子胥而自适。
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迹;骤谏君而不听兮,任重石之何益?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远游(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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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游》

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遭沈浊而腌臜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怳而乖怀。
意荒忽而流荡兮,心愁悽而增悲。
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留。
内惟省以操端兮,求正气之所由。
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得意。

闻赤松之清尘兮,愿承风乎遗则。
贵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与化去而不见兮,名声著而日延。
奇傅说之讬辰星兮,羡韩众之得一。
形穆穆以浸远兮,离人群而遁逸。
因气变而遂曾举兮,忽神奔而鬼怪。
时仿佛以遥见兮,精晈晈以往来。
超氛埃而淑邮兮,终不反其故都。
免众患而不惧兮,世莫知其所如。

恐天时之代序兮,耀灵晔而西征。
微霜降而下沦兮,悼芳草之先蘦。
聊仿佯而逍遥兮,永历年而无成。
谁可与玩斯遗芳兮?长向风而舒情。
高阳邈以远兮,余将焉所程?

重曰:春秋忽其不淹兮,奚久留此故居。
轩辕不可攀援兮,吾将从王乔而娱戏。
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
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麤秽除。
顺凯风以从游兮,至南巢而壹息。
见王子而宿之兮,审壹气之和德。

曰“道可受兮,不可传;其小无内兮,其大无垠。
毋滑而魂兮,彼将自然;壹气孔神兮,于中夜存。
虚以待之存,无为之先;庶类以成兮,此德之门。

闻至贵而遂徂兮,忽乎吾将行。
仍羽人于丹丘,留不去世之旧乡。
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阳。
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
玉色頩以脕颜兮,精醇粹而始壮。
质销铄以汋约兮,神要眇以淫放。
嘉南州之炎德兮,丽桂树之冬荣;山冷落而无兽兮,野寂漠其无人。
载营魄而登霞兮,掩浮云而上征。
命天阍其开关兮,排阊阖而望予。
召丰隆使先导兮,问太微之所居。
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不雅观清都。

朝发轫于太仪兮,夕始临乎于微闾。
屯余车之万乘兮,纷容与而并驰。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逶蛇。
建雄虹之采旄兮,五色杂而炫耀。
服偃蹇以低昂兮,骖连蜷以骄骜。
骑胶葛以凌乱兮,斑散布而方行。
撰余辔而正策兮,吾将过乎句芒。
历太皓以右转兮,前飞廉以启路。
阳杲杲其未光兮,凌天地以径度。
风伯为余先驱兮,氛埃辟而清凉。
凤凰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
揽慧星以为旍兮,举斗柄以为麾。
叛陆离其高下兮,游惊雾之流波。
时暧曃其曭莽兮,召玄武而奔属。
后文昌使掌行兮,选署众神以并轂。
路漫漫其修远兮,徐弭节而高厉。

左雨师使径侍兮,右雷公以为卫。
欲度世以忘归兮,意姿睢以抯挢。
内欣欣而自美兮,聊媮娱以淫乐。
涉青云以汎滥游兮,忽临睨夫旧乡。
仆夫怀余心悲兮,边马顾而弗成。
思旧故以想象兮,长太息而掩涕。
汜容与而遐举兮,聊抑志而自弭。
指炎神而直驰兮,吾将往乎南疑。

览方外之荒忽兮,沛罔瀁而自浮。
祝融戒而跸御兮,腾告鸾鸟迎宓妃。
张咸池奏承云兮,二女御九韶歌。
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玄螭虫象并出进兮,形蟉虯而逶蛇。
雌蜺便娟以增挠兮,鸾鸟轩翥而翔飞。
音乐博衍无终极兮,焉乃逝以徘徊。
舒并节以驰骛兮,逴绝垠乎寒门。
轶迅风于清源兮,从颛顼乎增冰。
历玄冥以邪径兮,乘间维以反顾。
召黔赢而见之兮,为余先乎平路。
经营四方兮,周流六漠。
上至列缺兮,降望大壑。
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廓而无天。
视倏忽而无见兮,听惝恍而无闻。
超无为以至清兮,与泰初而为邻。

【赏析】《远游》是《楚辞》中的一首诗。
此诗紧张写想像中的天上远游,表达了作者对现实人间的空想追求。
全诗环绕“远游”这一主线展开,先交待了主人公远游的动机,然后先容远游前的准备事情,末了写远游的过程。
诗中涌现了大量的神仙怪异之物,迷离惝怳,反响出楚文化富于想像的特色,显示了墨客吸取民间文艺素材进行诗歌创作的艺术视野,和操纵开合利用自若的创作能力。

《远游》这首诗呈现一种徘徊犹疑、反复凄迷的美。
诗中所描写的远游,并不是墨客的现实行为,而更多的是想像活动。
由于是想像活动,墨客就把远游定位在天上,在神道怪异之间,在云光霞影里。
浩瀚的天上神祗,成了墨客的游伴。
古人认为,天国是真纯高雅的,以是,远游的梦想,也是神奇脱俗的。
不过,末了墨客还是不得不回到人间,回到苦难阴郁的世俗社会。
对世俗社会卑污的训斥,对高雅纯洁天下的追求,也在远游的虚构中表露出来了。
全诗按思想感情的脉络,可以分成九段。

第一段是总起,交代远游的缘故原由。
基调是开头两句:“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
”对邋遢朝廷的伤害充满悲愤,只得去远游了。
而远游之路,“托乘而上浮”,去的是天上,是人们所崇仰的神仙天下。

第二段写远游者的心境,反复吟咏“心愁凄而增悲”、“求正气之所由”,定下全诗感情基调:悲愤的追求和武断的信念。
到四方远游的宁静环境,和墨客关怀现实的热烈内心,形成一对抵牾,从而勾引下文诗人情绪的多变反复。

第三段提出一系列的神仙:赤松子、傅说、韩众等,作为追慕的工具,“贵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
不过,墨客内心仍旧模糊作痛:他忘怀不了故乡,忘怀不了世俗社会。
墨客无法确定得道仙游、腾云驾雾,是否就可以躲避小人们的伤害。
这种疑惑,实际上是自己对远游繁芜的生理表述。

第四段墨客的思绪又回到世俗社会,想到善良忠实而遭朝廷伤害的环境,感到高阳帝时期清明的政治不会再涌现,只好负责方案自己远游的行程了。
第四段与第三段在内涵上相对。
第三段写上天嬉戏却怀念人间,第四段写人间耐劳就神往上天遨游。
天上人间,始终成为墨客心灵的两极,时左时右,使感情澜翻不已。

第五段是对三、四段感情的决议确定。
一开头有“重曰”二字,先重重地下断语:“春秋忽其不淹兮,奚久留此故居?轩辕不可攀援兮,吾将从王乔而娱戏。
”世俗社会不能再留恋了,还是去飞天遨游吧。
向南、向南,先向南方游览。
墨客决议确定去远游,又定下方向,至此,才是远游从思想落实到行动。
可墨客得向人请教远游的道理。
第一位远游导师,便是王子乔。
定了信念,请教神仙,远游便确定无疑了。

第六段是神仙王子乔的话。
墨客把神仙的话,用富有节奏的笔墨记录下来,本色上是通过王子乔的话,表达自己对远游的体会:既然现世已无有道贤君,那么,上天悟道便是羽化立德了。
古人说,人生三项不朽的奇迹是立德、立言、立功,立德是最主要的。
既然在人间不能再立德,羽化修行便是最佳道路了。
王子乔的话,墨客的领悟,都集中在做一个有道德的人这一点上,可见墨客仍未忘情于世:人间的道德规范永久深烙在贰心中。

第七段写墨客远游的第一站:上天宫参不雅观。
上天之前,墨客吸取天之精气,神旺体健,然后乘云上天,进入天宫之门,游览清都等天帝的宫殿。
古时说天帝宫殿在天的中心,墨客仙游后先到天中心,作为出发的基点,可见在贰心灵深处,仍旧有一个天帝,那是人间君王在天界的投影。
隐约之间,人们感到屈原离开楚首都城远游,心中时候忘不了人间的君王。

第八段,写墨客远游的第二站:游览天上的东方与西方。
先是游东方。
墨客出游的军队不是三两什役,而是一大队龙神卫护,八龙驾车,风伯、雨师、雷公做侍卫,真是威风八面、气势威严。
拜会过东方太皓天帝和西方金神蓐收之后,墨客有点由由然了,享受到得道羽化的乐趣。
但是,从高空下视。
瞥见故乡,心中不禁模糊作痛。
于是决定再向南游,希望找到舜帝一诉衷肠。
这一段写出游军队的弘大神奇,既有大胆热烈的想像,又有丰富详细的铺陈,使出游的行列成为神仙天下的展览,渲染出羽化得道的快乐气氛。

第九段是全诗的结束,又可分两个层次。
第一层写游览南方和北方,拜会南方之神祝融和北方之神颛顼,都深受教益。
游南方北方的描写,比游东方西方大略一些,由于同样一支军队,不必重复描述。
只是突出了南方的鸾迎宓妃、湘灵鼓瑟,以及北方的冰积寒冷。
第二层概括游览东西南北四方天空大地,感悟到人间该当有一个新的天下,那便是超越儒家的教养,使人与天地元气相同等,天、地、人和谐共处。
这样,纵然不离开人间远游,也能感想熏染到生命的快乐了。

《远游》一诗,写的是想像中的天上远游,表达的是现实人间的空想追求。
诗中涌现了大量的神仙怪异之物,先后有太皓、西皇、颛顼等四方上帝,有雷神丰隆、木神句芒、风神飞廉、金神蓐收、火神祝融、洛神宓妃、湘水之神湘灵、海神海若、河神冯夷、水神玄冥、造化之神黔瀛等各种正神,有玄武星、文昌星等星官,有赤松子、傅说、韩众、王乔等神仙,有八龙、凤凰、鸾鸟、玄螭、虫象等神话动物,有汤谷、阊阖、太微、旬始、清都、太仪、微闾、寒门、清源等神话地名:迷离惝怳,令人目不暇接,心驰神摇。
这正是战国时期民间传说与原始宗教交叉的产物,反响出楚文化富于想像的特色,显示了墨客吸取民间文艺素材进行诗歌创作的艺术视野,和操纵开合利用自若的创作能力。
屈原的诗歌为人们保存了大量的古代神话素材,成为后代文学艺术创作的主要借鉴依据。

【名家点评】

宋代朱熹《楚辞集注》:“《远游》者,屈原之所作也。
屈原既放,悲叹之余,眇覌宇宙,陋世俗之卑狭,悼年寿之不长,于是作为此篇。
思欲制炼形魂,排空御气,浮游八极,后天而终,以尽反复无穷之世变。
虽曰寓言,然其所设王子之词,苟能充之,实永生久视之要诀也。

元代祝尧《古赋辨体》:“此篇虽托神仰以起兴而实非兴,举天地百神以自比而实非比。
原之作此,实以往者弗及,来者不闻,为恨悲宗国将亡而君不悟,思欲求仙不去世以不雅观国事久何如尔。
故其词皆与庄周寓言同,在非复墨客寄托之义,大抵用赋体也。
后来赋家为阐衍钜丽之辞者,莫不祖此。
司马相如大人赋,尤多袭之。
然原之情非相如所可窥也。

明代许学夷《诗源辨体》:“屈原《远游》,较《离骚》更为联结,而文采亦完。
《文选》不录,不可晓。
司马相如《大人赋》虽仿《远游》,然好以奇难为工,后人几不能读矣。

卜居(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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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居》

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
竭知效忠而蔽障于谗。
心烦虑乱,不知所从。
乃往见太卜郑詹尹曰:“余有所疑,愿因师长西席决之。
”詹尹乃端策拂龟,曰:“君将何以教之?”

屈原曰:“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

“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以成名乎?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将从俗富贵以偷生乎?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将哫訾栗斯,喔咿儒儿,以事妇人乎?宁廉明正派以自清乎,将突梯风趣,如脂如韦,以洁楹乎?

“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将泛泛若水中之凫,与波高下,偷以全吾躯乎?宁与骐骥亢轭乎,将随驽马之迹乎?宁与黄鹄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

“此孰吉孰凶?何去何从?

“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小人得志;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

詹尹乃释策而谢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敷,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用君之心,行君之意。
龟策诚不能知此事。

【赏析】《卜居》是《楚辞》篇名。
王逸认为屈原所作﹐朱熹从其说。
晚世学者多认为非屈原作﹐但也还不能作定论。
篇中写屈原被流放﹐“三年不得复见”﹐为此心烦意乱﹐不知所从﹐就前去见太卜郑詹尹﹐请他决疑。
屈原来述世道不清﹑是非善恶颠倒的持续串疑问﹐然后詹尹表示对这些疑问“龟策诚不能知事”﹐只好说“用君之心﹐行君之意”。
显然﹐《卜居》并非真的问卜决疑之作﹐只不过设为问答之语﹐以宣泄作者的愤世嫉俗之意而已。
篇中多用譬喻﹐如“蝉翼为重﹐千钧为轻。
黄钟毁弃﹐小人得志”等﹐形像光鲜﹐而且音节洪亮﹐比拟强烈﹐表示了激愤的感情。
就形式而言﹐《卜居》全篇用对问体﹐凡提八问﹐重重叠叠而错落有致﹐决无呆板凝滞之感。
后世辞赋杂文中宾主问答之体﹐实即来源于此。

《卜居》记述了屈原对人生道路的武断选择,显示了一位伟大志士身处阴郁世道的铮铮风骨。
大概由于构成全文主体的,乃是墨客自己辞吐的缘故吧,后世每每又直指其作者为屈原。
纵然是伟大的志士,也并非总是心境爽朗的。
不妨可以这样说:正是由于他们的个人遭际,关联着国家民族的命运,以是心中反而更多不宁和骚动。
其痛楚、愤懑的抒泻,也带有更深切的内涵和远为强烈的激情。
屈原正是如此。
当他在《卜居》中涌现的时候,已是强谏遭斥、远放汉北的“三年”往后。
“忠而被谤”,能无哀愤?“既放”在外而找不到报效家国之门,能不痛楚得“心烦虑乱,不知所从”?本文开篇描述他往见郑詹尹时的神思萧散之状,正见告读者:一种若何深切的痛楚和骚动,在折磨着这位哲人的心灵。

这痛楚和骚动的展开,便是构成全文主体的卜问之辞。
篇目题为“卜居”,可见卜问的是有关安身立命的大问题。
而当墨客发出“宁……将……”的两疑之问时,显然伴随着对平生遭际的庄肃回顾。
因而诵读这节笔墨,只有联系屈原的波折经历,才能真切地感想熏染到其间的情绪推涌和涨落。

“吾宁悃悃款款(勤苦虔诚貌)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这庄严的回顾,似于是从青年时期的修身立业开始的。
思绪悠悠却又突兀而问,沉着中带着自傲,突兀中夹几分焦虑,表现的是一种志在兴邦,而急于有所作为的青年之思考和选择。
接着的“吾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权贵)以成名乎?”则又感情冲动大方起来,于自傲中汩汩涌腾出一派傲气——正如屈原在《桔颂》中就骄傲表述的,他“苏世独立”、“廓其无求”,誓志靠自己的“力耕”,来实现“诛锄”天下“草茅”的壮愿,而决不愿向腐烂的权贵攀附、折腰!
这便是青年屈原,在踏上楚国政坛前夕所作出的人生选择。
这与当时的许多纨袴子弟,为了实现个人对名位、富贵的企盼,而奔忙钻营于王公大人府邸,构成了何其光鲜的比拟!

到了“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句的跳出,屈原的思绪,大抵已回顾到他担当楚怀王左徒期间。
当时,墨客正以“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离骚》)的满腔热心,投身于振兴楚国、改革朝政的大潮之中,同时也就与朝中的旧贵族势力发生了直接的冲突。
卜问中由此滚滚而发的两疑之问,正成了这一冲突景象的惊心写照:一边是屈原的“竭知效忠”,“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来宾,应对诸侯”(《史记·屈原列传》);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的“竞进贪婪”,不惜走后宫“妇人”(怀王之妃郑袖)的道路,以“哫訾栗斯”的阿谈献媚,换取权位和私利。

一边是屈原“廉明正派”,为楚之安危强谏怀王,甘冒“正言不讳以危身”之祸;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突梯风趣”(调皮谄媚)的巧语令色、颠倒黑白,向屈原施以中伤和谗毁。
屈原的遭受伤害和被怀王暴怒“放流”,就正发生在这十数年间。
当墨客回顾这一段遭际时,胸中便满盈了无量的悲愤。
两疑式的发问,因此挟带着愤懑之气排奡直上,正如阵阵惊雷碾过云霾翻沸的夜天,足令狐鬼鼠魅为之震慑。
两种绝然相反的处世哲学的尖锐对立,在这节铺排而出的卜问中,得到了光鲜的表现。

在如此尖锐的对立中,屈原的选择是孤傲而又武断的:他当仁不让地选择了一条为国为民的献身之路,愿效“骐骥”的昂首前行和“黄鸽”的振翮高翥,而决不屑与野凫“偷生”、与鸡鹜“争食”!
但这选择同时又是严厉和痛楚的,由于它从此决定了屈原永不返朝的悲剧命运。
忠贞徙倚山野,邪佞弹冠相庆,楚国的航船触礁桅折,楚怀王也被诈入秦身死!
处此“溷浊而不清”的世道,墨客能不扼腕啸叹?

文中由此跳出了最愤懑、最奇崛的悲呼之语:“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小人得志”——谗佞的嚣张、朝政的混乱,用“蝉翼”的变轻为重、“瓦釜”的得意雷鸣喻比,真是形象得令人吃惊!
全篇的卜问以此悲呼之语顿断,而后发为 “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的怆然啸叹。
其势正如涌天的怒浪溘然凌空倾圯,又带着巨大的余势跌落。
其间该蕴蓄着这位伟大志士,卓然独立、又痛楚无诉的多少很多多少哀愤!

这便是构成《卜居》主体的卜问之辞,从形式上看,它切实其实便是一篇直诘神明的小《天问》。
但由于《卜居》所问,均为墨客身历的现实遭际,其情绪的抒泻就不像《天问》那般舒徐,而是与自身奋斗道路的选择、蒙谗遭逐的经历一起,沸涌直上、翻折而下,带有了更大的力度。
其发问也不同于《天问》的一气直问,而采纳了“宁……将……”的两疑办法,在对立铺排中摩奡震荡,彷佛表现出某种“不知所从”、须由神明决议确定的表象。
但由于墨客在两疑之问中寓有褒贬笔法,使每一对立的卜问,突际上都表明了墨客的选择态度。

如问自身所欲坚守的立身原则,即饰以“悃悃款款”、“超然高举”、“廉明正派”之词,无须多加探究,一股愿与慨然同风的正气,已沛然弥漫字行之间。
对付群小所主的处世之道,则斥之为“偷生”、“争食”,状之为“喔咿儒儿”、“突梯风趣”,那鄙夷不屑之情,正与辞锋锐利的嘲讽勃然同生。
与对千里之驹“昂昂”风采描摹成光鲜比拟的,则是对与波高下之凫“氾氾”丑态的勾勒——其间所透露的,不正是对贵族党人处世哲学的深深讨厌和反攻之情么?明睿的“郑詹尹”对此亦早已洞若观火,以是他的“释策而谢”,公然承认“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也正表达了对屈原选择的由衷钦佩和推崇。

寓墨客的选择方向于褒贬分明的形象描摹之中,而以两疑之问发之,是《卜居》抒泻情绪的最为奇崛和独特之处。
正由于如此,此文所展示的屈原心灵,就并非是他对人生道路、处世哲学上的真正迷惑,而正是他在世道溷浊、是非颠倒中,志士风骨之铮铮挺峙。
《卜居》所展示的人生道路的严厉选择,不但屈原面对过,后世的无数志士仁人千年来都曾面对过。
纵然在本日,这样的选择虽然随时期的变革而调换了内容,但它所表示的不坠时俗、不沉于物欲的伟大精神,却经久而弥新,依然富于鼓舞和传染力量。
从这个意义上说,读一读《卜居》无疑会有很大的人生启迪:它将勾引人们摆脱卑琐和庸俗,而气宇轩昂地走向人生的壮奇和崇高。

渔父(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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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父》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干瘪,形销骨立。
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全球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因此见放。

渔父曰:“贤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众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寻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遂去,不复与言。

【赏析】关于《渔父》的作者,历来说法不一。
最早认定为屈原作的,是东汉王逸的《楚辞章句》。
《楚辞章句》是在西汉末年刘向编的《楚辞》的根本上作注。
在《楚辞》中,《渔父》已作为屈原的二十五篇作品之一收入。
据此,则认定屈原作《渔父》,又可上推至刘向时。
后世认同屈原作《渔父》,影响较大的有南朝梁代萧统编的《昭明文选》和南宋朱熹的《楚辞集注》。
但此说漏洞颇多。
从外证来说,司马迁在《史记·屈贾列传》中引述《渔父》笔墨时,只是作为行文的一部分,而并非作为屈原的原作转引。
王逸《楚辞章句》在明确指出“《渔父》者,屈原之所作也”之后,又说“楚人思念屈原,因叙其辞以相传焉”,则作者又非屈原而成了“楚人”。

从内证来说,《渔父》中的屈原表示“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以下当是赴湘自沉的一幕,似不可能再有心绪用轻松的笔调续写“莞尔而笑”的渔父。
何况全文采取第三人称,亦与屈原作为此文作者的身份不合。
故近人一样平常都认为此文并非屈原所作。
郭沫若说:“《渔父》可能是深知屈原生活和思想的楚人的作品。
”(《屈原赋今译》)按之作品的实际,这一推断还是比较可信的。

在第一部分中,屈原开始露面。
文章交待了故事发生的背景、环境以及主人公的特定情形。
韶光是在“既放”之后,即屈缘故原由坚持爱国的政治主见遭到楚顷襄王的流放之后;地点是在“江潭”、“泽畔”,从下文“宁赴湘流”四字看来,当是在靠近湘江的沅江或沅湘间的某一江边、泽畔;其时屈原的情形是正苦处重重,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文中以“颜色干瘪,形销骨立”八字活画出屈原英雄末路、心力交瘁、形销骨立的外在形象。

第二部分是文章的主体。
在这部分中,渔父上场,并开始了与屈原的问答。
对渔父不作形状的描述,而是直接写出贰心中的两个疑问。
一问屈原的身份:“子非三闾大夫与?”屈原曾任楚国的三闾大夫(官名),显然渔父认出了屈原,便用反问以认定身份。
第二问才是问话的重点所在:“何故至于斯?”落魄到这地步,当是渔父所没有料想到的。
由此一问,引出屈原的答话,并进而展开彼此间的思想交手。

屈原解释自己被流放的缘故原由是“全球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即自己分歧凡响,独来独往,不苟合,欠妥协。
由此引出渔父的进一步的议论。
针对屈原的自是、自傲,渔父提出,该当学习“贤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榜样,并以三个反问句启示屈原“淈泥扬波”、“哺糟歠酾”,走一条与世浮沉、远害全身的自我保护的道路。
他认为屈原不必要“寻思高举”,从思想到行为无不高标独立,甚至为自己招来流放之祸。

渔父是一位隐者,是道家思想的虔诚信徒。
老子说:“和其光,同其尘。
”(《老子》)庄子说:“虚而委蛇。
”(《庄子·应帝王》,后世针言作“虚与委蛇”)渔父所取的人生哲学、处世态度,正是从老庄那里继续过来的。
他所标举的“贤人”,指的正是老、庄一类人物。
儒家的大贤人则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论语·卫灵公》)坚持“苏世独立,横而不流”(《九歌·橘颂》)的高尚人格的屈原,对付渔父的“忠言”当然是扞格难入的。
他义正辞严地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思想、主见。

他以“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的两个浅近、形象的比喻,解释自己洁身自好、决不同流合污的态度。
又以不能以自己的明净之身受到玷污的两个反问句,表明了自己“宁赴湘流”,不惜捐躯性命也要坚持自己的空想。
屈原在《离骚》中就曾旗帜光鲜地表示过:“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去世其犹未悔!”“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渔父》中的屈原,正是这样一个始终不渝地坚持空想、不惜舍生取义的生活中的强者。
司马迁将《渔父》的笔墨作为史料载入屈原的传记中,当也是有见于所写内容的真实性,至少是符合屈原一以贯之的思想性情的。

全文的末了一部分,笔墨集中在渔父一人身上。
听了屈原的再次回答,渔父“莞尔而笑”,不再答理屈原,兀自唱起“沧浪之水清兮”的歌,“鼓枻而去”。
这部分对渔父的描写十分真切。
屈原不听他的忠言,他不愠不怒,不克不及人所难,以隐者的超然姿态心平气和地与屈原分道扬镳。
他唱的歌,后人称之为《渔父歌》(宋人郭茂倩《乐府诗集》第八十三卷将此歌作为《渔父歌》的“古辞”收入),也《沧浪歌》或《童子歌》。
歌词以“水清”与“水浊”比喻世道的清明与阴郁。
所谓水清可以洗帽缨、水浊可以洗脚,大意仍旧是上文“贤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意思,这是渔父和光同尘的处世哲学的一种较为形象化的说法。

末了这一部分,不见于《史记》屈原来传中。
从全篇构造来说,这一部分却是不可或缺的:它进一步渲染了渔父的形象;渔父无言而别、唱歌远去的结尾,也使全文得到了悠远的情韵。
不少研究者认为《渔父》这篇作品是歌颂屈原的。
但从全文的描写、尤其是从这一结尾中,彷佛很丢脸出作者有专门褒美屈原、抑低渔父的意思。
《渔父》的代价在于相称准确地写出了屈原的思想性情,而与此同时,还成功地塑造了一位高蹈遁世的隐者形象。
后世浩瀚诗赋词曲作品中吟啸烟霞的渔钓隐者形象,从文学上溯源,都不能不使我们遐想到楚辞中的这篇《渔父》。
如果一定要辨清此文对屈原与渔父的感情方向孰轻孰重,倒不妨认为他比较方向于作为隐者范例的渔父。

《渔父》是一篇可读性很强的幽美的散文。
开头写屈原,结尾写渔父,都着墨不多而十分真切;中间采取对话体,多用比喻、反问,生动、形象而又富于哲理性。
从文体的角度看,在楚辞中,唯有此文、《卜居》以及宋玉的部分作品采取问答体,与后来的汉赋的写法已比较靠近。
古人说汉赋“受命于墨客,拓宇于楚辞”(刘勰《文心雕龙·诠赋》),在文体演化史上,《渔父》无疑是有着不可忽略的主要地位的。

招魂(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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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父》

朕幼清以廉明兮,身服义而未沫。
主此年夜德兮,牵于俗而芜秽。
上无所考此年夜德兮,长离殃而愁苦。
帝告巫阳曰:“有人不才,我欲辅之。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巫阳对曰:“掌梦!
上帝其难从;若必筮予之,恐后之谢,不能复用。
”巫阳焉乃下招曰: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作甚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旬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
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
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
不可久淫些。

魂兮归来!
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
五谷不生,丛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归来兮!
恐自遗贼些。

魂兮归来!
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兮!
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
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归来!
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
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
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
此皆甘人,归来!
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
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天地四方,多贼奸些。
像设君室,静闲安些。
高堂邃宇,槛层轩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
网户朱缀,刻方连些。
冬有穾厦,夏室寒些。
川谷径复,流潺湲些。
光风转蕙,氾崇兰些。
经堂入奥,朱尘筵些。
砥室翠翘,挂曲琼些。
翡翠珠被,烂齐光些。
蒻阿拂壁,罗帱张些。
纂组绮缟,结琦璜些。
室中之不雅观,多珍怪些。
兰膏明烛,华容备些。
二八侍宿,射递代些。
九侯淑女,多迅众些。

盛鬋不同制,实满宫些。
容态好比,顺弥代些。
弱颜固植,謇其故意些。
姱容修态,絚洞房些。
蛾眉曼睩,目腾光些。
靡颜腻理,遗视矊些。
离榭修幕,侍君之闲些。
翡帷翠帐,饰高堂些。
红壁沙版,玄玉梁些。
仰不雅观刻桷,画龙蛇些。
坐堂伏槛,临曲池些。
芙蓉始发,杂芰荷些。
紫茎屏风,文缘波些。
文异豹饰,侍陂陁些。
轩辌既低,步骑罗些。
兰薄户树,琼木篱些。
魂兮归来!
何远为些?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
稻粢穱麦,挐黄梁些。
大苦醎酸,辛甘行些。
肥牛之腱,臑若芳些。
和酸若苦,陈吴羹些。
胹鳖炮羔,有柘浆些。
鹄酸臇凫,煎鸿鸧些。
露鸡臛蠵,厉而不爽些。
粔籹蜜饵,有餦餭些。
瑶浆蜜勺,实羽觞些。
挫糟冻饮,酎清凉些。
华酌既陈,有琼浆些。

归来反故室,敬而无妨些。
肴羞未通,女乐罗些。
敶钟按鼓,造新歌些。
《涉江》《采菱》,发《扬荷》些。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嬉光眇视,目曾波些。
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
长发曼鬋,艳陆离些。
二八齐容,起郑舞些。
衽若交竿,抚案下些。
竽瑟狂会,搷鸣鼓些。
宫庭震荡,发<激楚>些。
吴歈蔡讴,奏大吕些。
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
放敶组缨,班其相纷些。
郑卫妖玩,来杂陈些。
《激楚》之结,独秀先些。
菎蔽象棋,有六簙些。
分曹并进,遒相迫些。
成枭而牟,呼五白些。
晋制犀比,费白日些。
铿钟摇簴,揳梓瑟些。
娱酒不废,沈昼夜些。
兰膏明烛,华灯错些。
结撰至思,兰芳假些。
人有所极,同心赋些。
酎饮尽欢,乐先故些。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乱曰:献岁发春兮,汨吾南征。
菉蘋齐叶兮,白芷生。
路贯庐江兮,左长薄。
倚沼畦瀛兮,遥望博。
青骊结驷兮,齐千乘。
悬火延起兮,玄颜烝。
步及骤处兮,诱骋先。
抑骛若通兮,引车右还。
与王趋梦兮,课后先。
君王亲发兮,惮青兕。
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赏析】在《楚辞》中,《招魂》是一篇独具特色的作品。
它是模拟民间招魂的习俗写成的。
个中却又包含了作者的思想感情。

关于《招魂》的作者,历来存在着辩论。
东汉王逸《楚辞章句》称《招魂》作者是宋玉,因哀怜屈原“魂魄放佚”,因作以招其生魂“《招魂》者宋玉之作也。
招者,召也。
以手曰招,以言曰召。
宋玉哀怜屈原,忠而见弃,愁懑山泽,魂魄放佚,厥命将落,故作《招魂》,欲以其复精神,延其年寿,外陈四方之恶,以讽谏怀王,冀其觉悟而还之也”。
但西汉中,司马迁作《史记》,在《屈原贾生列传》中,将《招魂》与《离骚》、《天问》、《哀郢》并列,并说读了这些作品,而“悲其(指屈原)志”,明显将《招魂》定为屈原作品。
后世读《楚辞》,多用王逸注,故注本、诗词中每从其说。
明代黄文焕始反对王逸之说。
清林云铭亦辩之并提出两大疑点。
林氏之说出后,蒋骥亦赞其说,陈本礼亦然。
近代梁启超,游国恩亦皆认为是屈原所作。

晚世以来,研究者重视司马迁的提示,多主见《招魂》为屈原所作。
但又分别有招楚怀王魂和屈原自招两种说法。
同样主见屈原招怀王魂的,又有招生魂或去世魂的两说。
说法如此不合,所举证据也很纷繁。
简而言之,我附和屈原招楚怀王去世魂一说。
情由如下:第一,篇中所写奢侈享受,非楚王莫属。
尤其像“九侯淑女,多迅众些”,娶一国之女,其他诸侯送女作媵妾从嫁,这必是像楚王这样的身份,才能拥有。
第二,文献所载,上天所辅必是帝、王,而非臣民。
“有人不才,我欲辅之”必是指楚王(陈子展说)。
第三,乱曰之后写打猎,既提到“汩吾南征”,又提到“与王趋梦”、“君王亲发”,明是作者回顾与楚王佃猎环境。
末了并深情呼唤“魂兮归来,哀江南”,这只可能是屈原来招楚怀王之魂。

《招魂》的形式紧张来自民间。
古人迷信,以为人有会离开躯体的灵魂,人生病或去世亡,灵魂离开了,就要举行招魂仪式,呼唤灵魂归来。
在许多民族残留的原始歌谣中,都有招魂歌谣。
内容一样平常都是告诫灵魂不要到高下四方去,而应赶紧回到家里来。
为此目的,自然要讲讲高下四方的可怖,家中的安乐。
后来规范为礼仪。

如《礼记·礼运》所载“及其去世也,升屋而号,告曰‘皋(嗥)某复’”,其仪式是由小臣举去世者衣,登上屋顶,向高下四方呼号,招唤灵魂。
作为礼仪,已非原始崇奉,而是“尽爱之道也,有祷祠之心焉”。
古老的迷信演化为一种风尚。
杜甫《彭衙行》云“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
远方来客,历经艰险,剪纸为其压惊、招魂。
这倒是颇具人情味的风尚。
民间一贯流传有叫魂的迷信,曹禺《原野》中,曾借用来营造黑松林中的凄厉气氛,这也是古代招魂仪式的遗存。
屈原写作《招魂》,便是模拟民间的创作,“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王逸《楚辞章句》),呼唤楚怀王的灵魂回到楚国来。

《招魂》当作于公元前296年,即顷襄王三年。
公元前299年楚怀王受秦欺骗,入武关而被拘于秦,逃跑不成,怫郁而去世。
顷襄王三年,秦欲与楚修睦,归怀王丧,“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楚人同情怀王这个昏君,除敌忾之心外,还因怀王囚秦时,不肯割地屈从,总算有些骨气。
比拟只想偷安的顷襄王,自易引起人们的怀念。
屈原曾受怀王信用,后来被谗见疏,但总希望怀王有所觉悟。
怀王一去世,楚国又面临亲秦、拒秦的斗争。
屈原写作《招魂》,即认同楚人“如悲亲戚”之情,个中自然就包含了对秦的敌忾之心。

《招魂》的构造是:一、序引,二、招魂辞,三、乱辞,统共三个部分。
招魂辞中又分为“外陈四方之恶”与“内崇楚国之美”两大部分。
一样平常招魂辞是没有序引和乱辞的。
而且招魂辞每句结束都有“些”字,据旧注读苏贺切,其音与今湘南民歌尾音“啰”附近。
而序引、乱辞语气词都用“兮”字,与《离骚》、《九章》等篇相同。
由此可见,托为巫阳的招魂辞,紧张屈服招魂的习俗哀求,而序引和乱辞,则更显示出屈原的主体色彩。
以下即依《招魂》的构造,略作鉴赏性先容。

序引一开头,便有作者涌现,自“朕幼清以廉明兮”至“长离殃而愁苦”,当是屈原自叙。
屈原从来因此清廉、服义自许的。
只是因楚王受到蒙蔽,不能“考此年夜德”,而使他遭受不幸而忧闷痛楚。
在这几句之后,忽然说到“帝告巫阳日:‘有人不才……’”,这就使人随意马虎错会为天帝令巫阳为之招魂的,便是这位“长离殃而愁苦”之人,也便是屈底本身。
于是主见“招怀王魂说”者,一样平常也将前四句解为称说怀王之词。
然而既有“朕”字自称(如《离骚》),形容又不相称。
这确是一个难题。

闻一多曾疑惑,开头四句,本非《招魂》所有,是错简于此。
我想,如果说其下有脱简,也未始不可能。
假设加上“上往而不返兮,朕冤结将谁诉”之类的句子,就自然过渡到招魂的事了。
“帝告巫阳曰”以下几句是对话形式,表示出招魂的急迫性。
实已暗示怀王已去世,灵魂招来也不能复用。
这几句有多种断句法,但大意都是:帝命巫阳下招——巫阳推辞——巫阳受命下招。
这三层意思是大家公认的。

作为《招魂》主干的是巫阳的招辞。
招辞的第一部分写东、南、西、北、天上、地下的可畏可怖。
这里取用了许多神话材料,写得诡异莫测。
神话的瑰奇本是具有现实根本的,联系这种根本,可知想像的合理性;神话又是经由抱负加工改造的,授予了令人眩目的奇幻色彩,更能激发起人们的审美兴味。
《招魂》正是如此,如写到东方,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古代神话有旬日并出烤焦大地的故事,作者用来形容东方的危险,便十分奥妙。
又如写到西方,沙漠无边,不生五谷,无水可饮,又有赤蚁、玄蜂等毒虫,使人无法生存。
这各类描写相称准确,使人惊叹作者具有相称丰富的地理知识,夸年夜的描写并未分开现实根本。
又如写到天上、地下,都有残酷无比的怪物据守着。
保存了原始神话中的神秘性和原始性的特点。

招魂辞的第二部分,是写郢都修门之内的豪华生活。
作为前一部分的强烈对照,这一部分基本写实。
从2002年对许多楚墓的发掘,完备可以证明其写实性。
这一部分展示了故居的宫室、美女、饮食、歌舞、游戏之盛,描写了那种无日无夜的享乐生活。
作者的描写是详细生动的。
如写宫室园圃,既总写了建筑的外不雅观、布局,池苑景致,又详写室内的装饰、支配,以及处于其间的人的活动——紧张是美女的活动。
又如写饮食,多种多样的主食、菜肴、饮料逐一列举,且加形容:“臑若芳”、“酎清凉”、“厉而不爽”,让人感到的确是美味佳肴。

文章中时时点染以人的活动、感想熏染,更为真切。
如写饮食、歌舞之余,“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
放陈组缨,班其相纷些”;写赌钱的场面“分曹并进,遒相迫些。
成枭而牟,呼五白些”。
将那种不顾礼仪、忘乎以是的环境,那种捋袖揎拳,呼五喝六的神态,穷形尽相地描述了出来。
写得最精彩的,要数对美人和景致的刻画。

如写美女说:“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嬉光眇视,目曾波些。
”写人着力写眼睛,是《诗经》已开始了,《硕人》便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句,而这里则发展为写挑逗的目光,流动的眼波,更为奥妙生动。
全体的美人醉态,犹之一副“贵妃醉酒”图。
又如写到苑中之景,说:“川谷径复,流潺湲些。
光风转蕙,氾崇兰些。
”溪流蜿蜒,汩汩有声,微风挟着阳光,摇动着喷鼻香草,泛起阵阵暗香。
“光风”二字语简义丰,形容极为准确。
这两句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名句。

客不雅观阐述,一样平常不着作者主不雅观色彩。
然个中所写醉酒后的各类失落态,客不雅观上是有批评性的。
那些描写多相符楚王身份。
“归来反故室,敬而无妨些”一句,强调归来仍受尊敬而无妨害,应是针对楚怀王可能具有的愧悔心情的。

《招魂》的末了部分“乱曰”一段,是全篇的结束语。
“乱曰”紧张写打猎。
在《招魂》影响下的汉大赋,打猎是描写的紧张内容。
这里却归入了乱辞,缘故原由是这与巫阳招魂辞无关,而是作者自身的活动。
这里屈原又以第一人称涌现,叙其在南征途中,回顾起参加怀王佃猎的情形。

云梦一带是楚国著名的猎场,面积极广,汉赋对云梦之猎有很精彩的描写。
而这里并未多写佃猎过程,只写了开始时的壮丽场景,“青骊结驷兮,齐千乘。
悬火延起兮,玄颜烝”。
实际佃猎只有“君王亲发兮惮青兕”这一句。
《吕氏春秋·至忠篇》载有楚王命中随兕的故事:据楚国《故记》说,杀随兕者不到三月必去世,楚王命中随兕,申公子培出于忠心,夺归己有,果真代王而去世。
有这种传说作为依据,“君王亲发兮惮青兕”实在表现了屈原曾经对楚怀王的安危十分关心,也便是“系心怀王,不忘欲反”的意思。
然而怀王终于“客去世于秦”不得归楚了。
墨客末了以“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这样极其凄婉的诗句,结束了这一篇千古绝唱。

而这结尾几句,堪称《楚辞》中最著名的情景交融片段之一,绝不亚于《九歌·湘夫人》开头“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等名句。
它对后世的影响甚大,如果说宋玉《九辩》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送将归”数语是中国古典文学悲秋传统的来源,那么不妨说《招魂》末端的这几句是中国古典文学伤春传统的来源。
后世如北朝庾信的《哀江南赋》,题目即取自“魂兮归来哀江南”句,感伤时势,眷怀故国,精神亦与楚辞屈赋相仿佛,其深受《招魂》影响固不待言;即如唐司空曙《送郑明府贬岭南》“青枫江色晚,楚客独伤春”二句,虽所感限于出生之悲,其意象又何尝不是脱胎于《招魂》的乱辞。

大招(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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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招》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春气奋发,万物遽只。
冥凌浃行,魂无逃只。
魂魄归来!
无远遥只。

魂乎归来!
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
东有大海,溺水浟浟只。
螭龙并流,高下悠悠只。
雾雨淫淫,白皓胶只。

魂乎无东!
汤谷寂寥只。
魂乎无南!
南有炎火千里,蝮蛇蜒只。
山林险隘,虎豹蜿只。
鰅鳙短狐,王虺骞只。
魂乎无南!
蜮伤躬只;

魂乎无西!
西方流沙,漭洋洋只。
豕首纵目,被发鬤只。
长爪踞牙,诶笑狂只。
魂乎无西!
多害伤只。

魂乎无北!
北有寒山,趠龙赩只。
代水不可涉,深不可测只。
天白颢颢,寒凝凝只。
魂乎无往!
盈北极只。

魂魄归来!
闲以静只。
自恣荆楚,安以定只。
逞志究欲,心意安只。
穷身永乐,年寿延只。
魂乎归来!
乐不可言只。

五谷六仞,设菰梁只。
鼎臑盈望,和致芳只。
内鸧鸽鹄,味豺羹只。
魂乎归来!
恣所尝只。

鲜蠵甘鸡,和楚酪只。
醢豚苦狗,脍苴蒪只。
吴酸蒿蒌,不沾薄只。
魂兮归来!
恣所择只。

炙鸹烝凫,煔鹑敶只。
煎鰿膗雀,遽爽存只。
魂乎归来!
丽以先只。

四酎并孰,不涩嗌只。
清馨冻饮,不歠役只。
吴醴白蘖,和楚沥只。
魂乎归来!
不遽惕只。

代秦郑卫,鸣竽张只。
伏戏《驾辩》,楚《劳商》只。
讴和《扬阿》,赵萧倡只。
魂乎归来!
定空桑只。

二八接舞,投诗赋只。
叩钟调磬,娱人乱只。
四上竞气,极声变只。
魂乎归来!
听歌譔只。

朱唇皓齿,嫭以姱只。
比德好闲,习以都只。
丰肉微骨,调以娱只。
魂乎归来!
安以舒只。

嫮目宜笑,娥眉曼只。
容则秀雅,稚朱颜只。
魂乎归来!
静以安只。

姱修滂浩,丽以佳只。
曾颊倚耳,曲眉规只。
滂心绰态,姣丽施只。
小腰秀颈,若鲜卑只。
魂乎归来!
思怨移只。

易中利心,以动作只。
粉白黛黑,施芳泽只。
长袂拂面,善留客只。
魂乎归来!
以娱昔只。

青色直眉,美目媔只。
靥辅奇牙,宜笑嘕只。
丰肉微骨,体便娟只。
魂乎归来!
恣所便只。

夏屋广大,沙堂秀只。
南房小坛,不雅观绝霤只。
曲屋步壛,宜扰畜只。
腾驾步游,猎春囿只。
琼轂错衡,精髓假只。
茝兰桂树,郁弥路只。
魂乎归来!
恣志虑只。

孔雀盈园,畜鸾皇只!
鵾鸿群晨,杂鶖鸧只。
鸿鹄代游,曼骕驦只。
魂乎归来!
凤凰翔只。

曼泽怡面,血气盛只。
永宜厥身,保寿命只。
室家盈廷,爵禄盛只。
魂乎归来!
居室定只。

接径千里,出若云只。
三圭重侯,听类神只。
察笃夭隐,孤寡存只。
魂兮归来!
正始昆只。

田邑千畛,人阜昌只。
美冒众流,德泽章只。
先威后文,善美明只。
魂乎归来!
赏罚当只。

名声若日,照四海只。
德誉配天,万民理只。
北至幽陵,南交阯只。
西薄羊肠,东穷海只。
魂乎归来!
尚贤士只。

发政献行,禁苛暴只。
举杰压陛,诛讥罢只。
直赢在位,近禹麾只。
豪杰执政,流泽施只。
魂乎来归!
国家为只。

雄雄赫赫,天德明只。
三公穆穆,登降堂只。
诸侯毕极,立九卿只。
昭质既设,大侯张只。
执弓挟矢,揖辞让只。
魂乎来归!
尚三王只。

【赏析】王逸说:“《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
或谓景差,疑不能明也。
”汉代既已不能明,则后世更是聚讼纷纭。
洪兴祖认为“《大招》恐非屈原作”,朱熹则斩钉截铁地说:“《大招》决为(景)差作无疑也。
”黄文焕、林云铭、蒋骥、牟廷相等皆主屈原作。
梁启超以个中有“小腰秀颈,若鲜卑只”一语,定为汉人作,刘永济、游国恩从之,朱季海则更详细地说是淮南王或其门客所作。
我们认为,《大招》是屈原所作是可信的,但它不应当是王逸所说屈原流放九年,精神烦乱,恐命将终,故自招其魂;也不是林云铭、蒋骥所肯定的“原招怀王之词”。

这篇作品措辞古奥,形式上不及《招魂》有创造性,应该是反响了较早的楚宫招魂词形式。
以是,不当产生在《招魂》之后,而只能在它之前。
公元前329年,楚威王卒,《大招》应是招威王之魂而作。
其时屈25岁(胡念贻)班究认为屈原生于前353年,在诸家推算屈原生年中最为可信)。
以“大招”名篇是相对付《招魂》而言,《招魂》是屈原招怀王之魂所作,《大招》是招怀王之父威王之魂所作,故按君王之辈份,名曰“大招”。

本篇开始按招魂词的固定格式陈述四方险恶,呼唤魂不要向东、向南、向西、向北,然后即写楚国宫廷的美味佳肴,音乐舞蹈美女之盛,宫室之富丽堂皇,苑圃禽鸟之珍奇,末了夸饰楚国之地域辽阔、公民富庶、政治清明。
个中对楚国遵法守道、举贤授能、步武三王一段的描写,实际上是屈事理想化了的美政。

《离骚》中回顾年青时的政治空想,正由此而来,且一脉相承。
全篇末端云:“魂乎来归,尚三王只。
”这同《离骚》中称述“三后之纯粹”,《抽思》中“望三王(原误作“五”)以为像”的环境一样,都反响出屈原作为楚三王的后代,回顾楚国最壮大的时期,既要尊称国君先祖,又要光耀自己开山祖师的心情。

因此,《大招》已不是单一的招魂祝辞,而是于个中蕴含了一定的思想。
一方面,通过极言东南西北四方环境的险恶,极力铺陈楚国饮食、乐舞、宫室的丰富多彩、壮伟华美,来招唤楚威王的亡魂,表达了对楚君的无限忠心和眷恋之情;“自曼泽怡面以下,皆帝王致治之事。
永宜厥身,则本身之治也。
室家盈庭(廷),则劝亲之经也。
正始必自孤寡,文王治岐之所先也。
阜民必本田邑,周公《七月》之所咏也。
发政而禁苛暴,省刑薄敛之功。
举杰而诛讥罢(疲),举直错枉之效也。
直赢者使近禹麾,以是承弼厥辟。
豪杰者使流泽施,以是阜成兆民也。
末章归之射礼,则深厌兵争之祸,而武王散军郊射之遗意也。
于此可以见原志意之远,学术之醇,迥非管韩孙吴及苏张庄惠游谈杂霸之士之所能及。
”(蒋骥《楚辞余论》)这样,作品的现实意义和战斗性便大大加强了。

本篇在构造上也具有特点。
采取开门见山的手腕,直接点题,一气而下。
环环相扣,以是诸家分章颇不合。
由“青春受献”而光阴飞逝,春色盎然而万物竞相展现自己的生命力,点出招魂的详细时节。
下文“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的呼唤,入题自然,干净利索。
在对四方险恶环境的夸年夜描述之后,以“魂魄归徕,闲以静只。
自恣荆楚,安以定只”转入到对楚国故地的环境描写,阐联顺当,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并以“闲以静只”、“安以定只”、“逞志究欲,心意安只”、“年寿延只”作为主题,给下文的大肆铺叙作纲领。
在对楚国饮食、乐舞、美人、宫室等的铺排和炫耀中,以“定空桑只”、“安以舒只”、“静以安只”、“恣所便只”等与它们相呼应,前后照料,相互关联。

下一层紧承“居室定只”,由室内而扩展到室外的“接径千里”,由此遐想到“出若云只”的楚国公民,以此为出发点,很自然地引出作者对管理国家、造福公民的清明政治的神往,使文章在构造上十全十美。

《大招》在措辞描写上虽然比不上《招魂》的浪漫奇诡,但仍以其华美多采的措辞,给我们展现出一幅幅奇谲诡异、绚丽多姿的画面。
尤其是描写美人的一段,不仅描述她们的边幅、姿态、装饰,而且深入展现其心灵脾气,不同气质、不同式样的美人纷纭登场亮相,具有浓郁的楚民族风范。
全诗险些都用四言句,显得简洁整洁、古朴典雅,反响了屈原从前的创作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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