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关于“李白最浪漫的诗歌是哪首”的问题时有辩论,推举的诗歌总觉得豪放有余,浪漫不敷。
直到涌现一个有理有据的答案:《梦游天姥吟留别》。
足够浪漫的诗歌,才能让我们忘怀尘世的烦恼。
胆怯时读它,读的是“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年夜胆与气势;
伤心时读它,读的是“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的豁达与从容;
茫然时读它,读的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愉快颜”的武断与高洁……
年少时读《梦游天姥吟留别》,读的是对仙界梦境的心驰憧憬,惊叹的是字字珠玑,适可而止。
多年后才能深刻体悟,李白在诗歌中写尽了对现实社会的失落望,梦想破灭的彷徨与无奈。
面对威逼困惑,选择卑躬屈膝的屈服,还是出淤泥而不染?
都在这首两百多字的诗歌中,道明了,讲透了。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李白的生平,就像这天姥山一样百转千回,动荡与仙气并存。
其出生地众说纷坛,家族神秘,“五岁诵六甲”,志学之年好剑术,自带侠气之风;
求仕屡屡碰钉子,遂有求仙问道之意。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机缘巧合之下他赢得玄宗青睐,供奉翰林;
后感深宫无聊,天地落寞,他便“天子呼来不上船”,令高力士脱靴,贵妃研磨,触怒权贵,被赐金放还。
出庙堂,处江湖,他也未曾闲下来:求仙访道,受箓入道,结识好友,谈诗论势,不忘天下。
经历命运无常后,天姥山的弯曲回环在李白眼中,与人生大道无异。
《太白行吟图》局部,南宋·梁楷
那“势拔五岳掩赤城”的天姥山,不便是出类拔萃的自己?
云霞闪动间可被窥到的胜景,山回路转才觉察到的生命力,不正是他靠近权力中央时依旧不可磨灭的初心?
平坦道路上,他是洁清自好的御用文人,不慕奢华,不惧谗谤,为自由而生;
弯折小径上,他是求仙问卜的隐士高人,看清隐患,追求空想,随浪漫而去。
历经坦途与险路,李白反而愈发不骄不躁,坚毅果决。
人生百折,犹如天姥山上的道路,本无利害之分。
有些笔直大道,只是一时的名誉,未来“福兮祸所伏”也说不定;
有些蜿蜒小路,只是为了提醒你,你现在的心中所向是否有违初心。
“天地间气最高级人物”范仲淹,是大宋近乎完美的能臣。
他布衣时为绅士,做官时为能臣,在边陲为名将,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极致,齐心专心报国为民。
然而庆历新政失落败后,空想破灭的他自请外放。
仕途不顺的他依旧初心不改,为邓州百姓的安居乐业挖空心思。
不仅写下了流芳百世的《岳阳楼记》,还创作了许多诗文。
一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对为官为臣的职责,也是不忘初心的表现。
《大方广佛华严经》:“三世统统诸如来,靡不护念初发心。”
道路笔直弯曲无所统领,关键在于长途跋涉的我们能否坚守初心。
平坦的草原和狰狞的裂谷,共同绘成生命之旅,才能丰富我们的人生体验。
当你明白这一点时,无论顺境还是困境,都不会泯没你的初心。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天宝元年,年逾不惑的李白得到入京诏书,满心期待一展宏图,却成为吟风弄月的工具。
进出青琐闼,诗文娱乐,若能旁边逢源,加官进爵、光宗耀祖便指日可待。
这险些是莘莘学子的梦想。
但李白在那深宫大院中却是愈空虚寂寞,愈不屑为之。
天宝三载,李白因耿直不阿而诽语缠身,终极离开。
离开长安后,李白才成为真正的“诗仙”。
他回到东鲁家园调理身心,却很快按捺不住自己的追求,重新整顿好行囊与心情,再次踏上旅途。这期间他的名篇佳作源源不断,供众人景仰。
不回避过往,不畏惧将来,才深知“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蕴含的道理。
1057年,苏轼进京赶考,虽然阴差阳错屈居第二,但被当时的主考官欧阳修大为讴歌,至此名声大噪。
但是由于乌台诗案,从政四十年的苏轼有三十三年的流放经历。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但他也因此开启了诗意般的东坡生活。
词作散文皆为上品,地方特产、低廉甜头美食享用不尽,与家人互诉衷肠,同好友月下溜达,造福一方百姓更是不在话下。
回顾他这生平:年少有为,监牢之灾,仕途蹭蹬,独在异域为异客,亲朋好友不离不弃但也相继离开他的生命,六十五岁逝世于大赦途中。
人生涯着,没有谁能欢快永驻,也没有谁的生活全是惊喜与快乐。
面对感情,再幸福美满的家庭也避免不了悲欢离合;
面对职场,再天赋异禀的英才也会疲于搪塞繁芜的人际关系;
面对生活,再顺遂的天之骄子也难免心生迷茫与困惑……
可李白会把这些问题抛掷脑后,想着“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不妨坦然接管,寄情于能疗愈心灵的事物。比如山水,美食,空想,真情。
当一个人能从自身的悲喜中解脱出来,洒脱坦衷,便没有一场困境能走不出去。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愉快颜!
”
陶渊明曾言:“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
而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愉快颜”更是成了后世浩瀚文人志士的勉励之语。
但要真正做到这等境界,又谈何随意马虎?
在他的干谒之路上,给不少权贵名望写过求职信。从一开始的狂妄自傲到后来的内敛求见,足以见得他奇妙的生理变革,但其任侠之气依旧跃然纸上。
国家动荡时,他又错投永王幕下,声名尽毁。
在仕途上,命运从未真正眷顾过他。
但他就此消沉了吗?
当然没有。
逍遥浪漫只是他的保护色,不卑不亢才是他生命的底色。
会遇大赦,他顺江而下,临风叹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同样,“神气晏如”的嵇康,由于再三婉拒司马昭的征辟,又为好友仗义出头却被小人曲解,终极从容就戮,一曲《广陵散》绝矣。
还有“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刘禹锡,由于永贞改造和桃花诗而“二十三年弃置身”,即便被和州县令再三刁难,他也仍旧能心平气和地“调素琴,阅金经”。
他们都是命运多舛的有志之士,彳亍于自己的星光大道上,为了心中的那点儿微光,不惧强权,不卑不亢,无怨无悔,静待花开。
现实中,向来不乏冷言冷语充斥于耳:
“这份事情才赚几个钱?能吃饱穿暖吗?没有人脉是弗成的。”
“读书这么好,不还是给别人打工?还是要和领导搞好关系。”
但是目标明确的人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内心武断沉稳才是一个人最好的磁场。
遇强权之前,是志气凌云的热血青年;遇强权之后,归来仍是不忘初心的少年。
终年夜后再读《梦游天姥吟留别》,才明白寻欢作乐不过蜻蜓点水,负重前行才能留下深刻印记。
我们的生命承载着自己的民气抱负,携其同行总是能遇见各种新奇的寻衅。
而当我们每占领一道难关,停下脚步静享的时候,都是奢侈的富余、难得的宁静。
这时想到“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你就会明白:
万事万难不过如此,主要的是收成发展和开阔。
-作者-
周雪琴,网名雪霁天晴,00后,聚诗词于心,集灵气于目,方能以柔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