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人骚客尤为爱窗。据当代诗词网站统计,中国诗词中关于窗的诗句约有13193条,个中宋代占比最多,约有9442条。
仅李清照一人,关于窗的诗词就输出了二十多首,真是一个喜好靠窗的女人呢。
除了李清照,宋代还有一个女人喜好站在窗边。只不过她不作词,她撩汉。这个人叫潘金莲,因开窗时的一时失落手,遇见了西门庆,打开了禁忌之窗。
《水浒传》第二十四回:“这妇人手里拿叉杆不牢,失落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好打在那人的头巾上。那人立住了脚,正待要产生发火;回过脸来看时,是个生的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直钻到爪洼国去了,变作笑吟吟的脸儿。”
实在,潘金莲的开窗行为代表了中国窗户的一个首创性发展,便是能够自由开关窗户。
唐代之前的窗户多为直棂窗和破子棂窗,这种窗户是用一种木条嵌入墙内的形式固定在墙体内,不能打开。
往更早追溯,窗户是人类在穴居期间的凿洞行为,同样不能打开。《说文》中有说:“窗在墙曰牅(you),在屋曰囱。囱从穴作窗。牖,以穿壁以木为交,窗也。”
唐代直棂窗 五台佛光寺东大殿
唐代破子棂窗 五台南禅寺大殿
早期窗户 图片来源@王其均 《心舒窗牖》
唐代的直棂窗与破子棂窗一贯盛行到宋代初期,且对宋代公民的生活影响深远。毕竟又美又能打开的窗户,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得起的。
目前在中国,我们能从出土的宋墓中看到两种窗户的影子。
山西汾阳东龙不雅观宋金墓地48号墓墓室中的直棂窗
山西大同南郊辽代许赟墓出土的砖雕破子棂窗
睒(shǎn)电窗也是宋代不能打开的窗户之一,但是它不多见。之以是在本文提到它,是由于它的美感。
睒电窗的窗棂波折横向排列,远看如水波纹,富有韵律美感。由于制作耗时耗材,元明往后逐渐消逝。不过,有同学去日本的话还可以看到,由于日本人把这种技艺学去了,并成为日本禅宗建筑的一种形式。
日本镰仓圆觉寺舍利殿的“睒电窗”
宋代有一种极少见的窗户,叫阑槛钩窗,少见的缘故原由是一样平常人用不起。阑槛钩窗与一样平常开在墙面的窗户不同,它有一定的高度,像木门一样,别号“格子门”。《营造法度模范》中对阑槛钩窗的“槛”的高度有明确规定,“槛面高一尺八寸至二尺”,大约与成人坐着一样高。
值得一提的是,阑槛钩窗的造型一贯流传到明清期间,只是少了置于槛座上的格子窗,被称为“美人靠”。
宋·赵伯骕《风檐展卷图》
敞厅的其余一侧置于坐槛上的两扇“格子门”便是阑槛钩窗。
这画一看就不是老百姓的屋子。范例的园林建筑,依山傍水,庭院湖石,还有侍女在侧。亭内屏前设有卧榻,漆桌上有书卷、瓷瓶、喷鼻香炉,一文士右持扇,神色清闲。这是宋代文人四般闲事(烧喷鼻香、烹茶、挂画、插画)的真实写照。
《营造法度模范》中的阑槛钩窗
宋代窗户的精细美感,是在宋代公民对美的追求下产生的。
都知道宋代公民审美极高,尤其是宋徽宗天子,那是一个被江山延误的艺术家。因此,宋代窗户在宋人追求精细和情趣的推动下,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艺术化。这种美,我们从传世的宋画中可见一斑。
宋·李嵩《夜月看潮图》
李嵩是一个善于木工的画家,年少时曾以木工为生。很多人评《夜月看潮图》把重点放在钱塘中秋夜潮来时。实际上,临江的建筑也是亮点。深夜、江边、凭栏、望月,宋人的情趣审美,高,实在是高。
宋·夏圭《梧竹溪堂图》
这是一幅山居生活画,画有三重空间:人、茅舍、自然。茅舍阁下的梧桐、修竹、栏杆用浓墨,远处青山模糊用淡墨。一人独坐室内似有所思,意境悠远的山居生活大抵便是如此吧。
宋·佚名《深堂琴趣图》
比较之前两幅,这幅画中的场景相对华美。画中深堂内置大屏风,窗户都关着,正门却大开,觉得琴声跑到自然里去了。
从宋画中可以看出,在高审美的推动下,窗户不只能打开,还有各种形制。不管是什么样的屋舍,都有适宜的窗形与之搭配。缘故原由在于人类营造技能的进步与宋代工巧匠的本领。从宋代李诫奉敕编修的《营造法度模范》上可以看出,宋代建筑已将大木作、小木作独立出来。
《营造法度模范》全书共三十四卷。书中木构架的柱、梁、枋、额、斗拱等属于大木作。门、窗、藻井等属于小木作。此书图文并笺,将窗的模样形状、纹饰、名称逐一罗列。因此宋代的窗的形式越来越多,装饰也越来越华美起来,以至于到了宋代后期,窗的种类与形式比门还多。
随着窗户的发展与遍及,窗户成了宋代文人抒怀时不可短缺的建筑细节之一。
小小的窗户,能见春夏秋冬,能见阴晴圆缺,能连接更广阔的自然界,还能让人在空间内得到层次分明的美感。以是宋代文人喜好透过窗去认识自然界的统统变革,也透过窗去表达自己内心的统统。
宋词中的窗户包含了三种宋代文人的意象表达。
一是女性意象表达。女人与窗,窗与喷鼻香阁,温喷鼻香软玉,令人遐想。
吴文英《风骚子》:“窈窕绣窗人睡起,临砌脉无言。”李之仪《留春令》:“喷鼻香阁深沈,红窗翠暗。”二是男性的意象表达。不管白天夜晚,古代窗户再怎么开,屋内光芒始终是有些暗淡的。因此这种暗度更适宜男性的感情抒发,尤其适宜文人士子对尘世间的感伤与不平。
陆游《鹊桥仙》:“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辛弃疾《贺新郎》:“一尊搔首东窗里。”三是隐士内心的意象表达。不管世道如何沧桑,宋代文人都能平和地去表述内心对生活的愉悦。
通过宋词可以看到他们对窗户和生活环境的情绪,以及那种没有广阔山河,没有激情豪放的内心表达,更可以看到文人的诗词正从山川河流走进田园庭院。
陆游《破阵子》:“深谷云萝朝采药,静院轩窗夕对旗。”李清照《添字丑奴儿》:“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李清照《浣溪沙》:“小院闲窗春色深。”辛弃疾《临江仙》:“夕阳已久倚窗尘。苏轼《哨遍》:“但小窗容膝闭柴扉。”晏殊《清平乐》:“一枕小窗浓睡。”宋·赵大亨《薇亭小憩图》局部
宋代窗户的美是朦胧的。这种朦胧源于窗棂上贴的一层窗户纸。
在宋代,能贴窗户纸的不多,多是文人与有钱人家。穷汉只能用茅草堵塞窗户口取暖和,意境与美感都离生活太远。
北宋王安石在《纸暖阁》中说自己用写过字的楚地谷皮纸和吴越藤纸糊窗:“楚谷越藤真自称,每糊因得减书囊。”
冬天是贴窗户纸的高峰期,古人云“睡觉满窗晴日。手寒不了残旗”.冬天贴窗户纸防风防寒还不影响美感,纸的朦胧不影响光进入屋子,到了晚上,有“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的唯美意境。
宋代当权者与士大夫则不同,他们有窗纱可用。而窗纱的存在,也让宋代窗户的美上了一个境界,成为宋式美学之一。直到当代,窗纱仍在利用。
黄公度《卜算子·寒透小窗纱》:“寒透小窗纱,漏断人初醒。翡翠屏间拾落钗,背立残釭影。”晏几道《阮郎归·来时红日弄窗纱》:“来时红日弄窗纱,春红入睡霞。去时庭树欲栖鸦。”李祁《青玉案·绿琐窗纱明月透》:“绿琐窗纱明月透。正清梦、莺啼柳。”蒋捷《霜天晓角·人影窗纱》:“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窗的存在,可以让人通过小小的窗口去感知世间万物。也可以关上窗户,静享万般清闲。窗更像是宋代文人对个人空间、生理空间与宇宙天下的思考。
宗白华师长西席在《美学闲步》中说道:“中国墨客多爱从窗户庭阶,词人爱从帘、屏、栏杆、镜以吐纳天下景物……中国这种移远就近,由近知远的意识,已经成为我们宇宙不雅观的特色了。”撰文: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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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注释:黄滨《“珠窗网户”的意义——宋代建筑门窗功能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