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蒿，是长江中下贱流域早春著名的季候野菜。在年节期间，一斤藜蒿可卖到20元旁边，清炒藜蒿，藜蒿炒腊肉，以其鲜脆甜美的早春滋味，倍受人们喜好。不过到了立春之后，藜蒿大量上市，价格就会骤降。我每每喜好这时的藜蒿，花小钱卖上一把，就在厨房里细细剥叶子，那春天的周详的叶子虽然不入烹调，堆在脚边，像一堆清新的绿雪，手上满是藜蒿的暗香，良久都舍不得当垃圾扔掉。更遑论藜蒿梗入菜的滋味，是解除年节油腻的那种清爽。
因家族世代务农，以是知道藜蒿，在晚冬早春，长在沙洲水岸，有亲人曾经不辞艰费力苦，夙夜涉水，去往水中沙洲割采野藜蒿，是为赚取孩子的学费。但也能够知道，早春时候，正是藜蒿出水萌芽的时令，那摇荡的一片青翠的藜蒿海，是江乡最早最清新的春色。
实际古人的味觉，并不输给当代人，或者由于生产力不高，食品多采自天然，藜蒿之美味，并不是当代人在物质丰裕的时期，吃饱了平凡饭菜的求新追求，由于至少在上古周朝，就已经将藜蒿，作为早春美味和贵重稀少的菜肴，供奉宫廷。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周 · 诗经《出车 》选录
春天的太阳，逐步舒缓的升起，草木开始繁茂向上。
那黄鹂鸟在太阳下鸣叫，水边多的是年轻的女子，在采集蘩草，她们在绿色的草中，舒缓清新。
黄鹂鸟感应早春的阳光，被称为太阳鸟，早春鸟。当黄鹂鸟叫的时候，也便是蘩草茂盛的期间。
我们知道，草本比木本最随意马虎感想熏染春天，而靠近水的草本，则率先萌芽。
那么这个蘩是什么植物呢，能够在黄鹂鸟的早春就这么茂盛？
在诗经的其余一首诗里，我们还看到采蘩，常日是在沼泽，水边，山涧阁下，也便是这栽种物近水，但不是完备成长在水中。
采集它的人，是用作宫廷的早春敬拜，敬拜先祖，并且是种悠久传承的礼仪。
解释在周朝，或者先周之前，这种成长在水边的早春植物，就已经是主要的食品，或者曾经缓解过先人们食品短缺时的艰辛，又或者是这栽种物的甜美，赛过了同期间的各种蔬菜草本。
实际上大家已经知道这栽种物的当代名字，那便是藜蒿。
只不过周朝时期，叫作“蘩”，你看看这个字，就能感想熏染那种早春的发达，何其繁茂。
诗经有关“蘩”的诗有四首之多。和早春的“萍”类，见证了上古人们对付水泽植物的利用和偏爱。古代女子每每在春天出嫁，出嫁前，也会在水边采集藜蒿和萍草，请先人保佑她幸福，子嗣浩瀚，美满，生生不息。
有时候我想当代汉语中的“频繁”，大概最夙兴源于沼泽无数的萍草和藜蒿的那种生生不息的美吧。
不过到了汉唐期间，“蘩”很少用于诗词文学，诗词中也很少记录民间的饮食。
这也不奇怪，这都是由贵族，军阀势力节制政权的两个朝代，连带做官的读书人都在大事宜，生存安危里载沉载浮，而民间读书人少，记录细腻的生活的文学笔墨也少。这种环境在宋朝得到改不雅观。一来是宋朝经济发达，重视农业，二来也是普通人的文化遍及率提高，生活质量提高，开始有大量描写生活细节的文学和笔墨。
比如苏轼，第一次吃到藜蒿，是他43岁，贬谪到湖北黄州的第一年正月。
“昨日云阴重，东风融雪汁。
远林草木暗，近舍烟火湿。
下有隐君子，啸歌方得意。
知我犯寒来，呼酒意颇急。
久闻蒌蒿美，初见新芽赤。
洗盏酌鹅黄，磨刀削熊白。“ 北宋 · 苏轼《岐亭五首，并叙 其一 》选录
藜蒿在宋朝民间，在楚地黄州地区，叫作蒌蒿。
这里是古楚地带，多水泽，自然近水采食藜蒿的风尚流传，且藜蒿是天然的江乡美味啊。不过就算是在藜蒿丰富的水乡，正月里吃藜蒿，仍旧是给予主要客人的接待，由于早春水寒，颇费人力。
昨天云气深重，东风融化了雪，变成了春雨。
远处林木黯淡，近处春雨房舍，春寒料峭。
但是我遇见了此地的隐士，知道我这么冷前来，赶紧上酒备菜，激情亲切接待。
我早就听说，这里的藜蒿是美味，本日我才看到，看到藜蒿短短，新鲜的新苗带着一点微紫的颜色。对方为我杀鹅煮肉，丰硕之极。
这也是唐宋诗词中，第一首写细写藜蒿的诗。
看到这里，在江乡居住的人一定会会心。
真正的野生藜蒿的嫩茎和新苗，是带着一点紫红的，有着浓郁的藜蒿暗香。
而现在的藜蒿，多数进行人工的大棚水养，产量更高，但是独独就少了那一点紫红的原始颜色和浓郁的藜蒿风味。但是也是季候的好菜。
那么苏轼第一次吃藜蒿之后，就爱上了藜蒿的美味。
想必黄州的四年，他如此乐不雅观，成为美食家和诗仙，也和吃了这里四年鲜嫩的藜蒿有关。
由于美食美景，接地气的投入生活。可以治愈仕途的坎坷。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北宋 · 苏轼《惠崇春江晚景二首 其一 》（1085年）
十年之后，苏轼在江苏看到僧人画的一幅早春图画，写下了著名的诗。
这首诗，很多人记得前面两句，桃花初放，春江上已经有鸭子游来游去。
但是很少人把稳下面两句。
这实际写的是早春的江边，藜蒿在江边摇荡发达，芦苇刚刚出水，正是河豚溯游，人们恰好捕捞鲜美河豚的时候。
这真是吃货本色。
如果你知道苏轼在黄州吃了四年的藜蒿，绝不厌倦，你就知道他写这首诗时，有多么的投入和快乐。藜蒿，芦白，河豚，都是早春美食。
各处藜蒿，对付许多人无感，但是对付苏轼来讲，那便是连着舌尖肺腑的春天。
“熏风日日纵篙撑，时喜北风将我行。
汤饼一杯银线乱，蒌蒿如箸玉簪横。”北宋 · 苏轼《过土山寨》
这是苏轼在船上，早春风来，他在河道的船上。正巧这天他要去南边，也正巧起了北风，真是春天里的顺风顺水。
不过这里是春天里的北风，想必是景象骤变，连带江浪也颠簸。
恰好在过土山寨时，停船，叫人去码头买了一碗面，这面里有什么呢，有新鲜的藜蒿。
结果他就着颠簸起伏的船吃面。
瞥见一大碗面，在桌子上汤水晃动，只有上面的藜蒿像筷子一样浮在汤上，纹丝不动，像筷子，又像簪子，动静之美，白绿的色彩照料，让这窗外的风浪，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倒让我遐想，这汤碗到底有多大？
或者正是由于在民间，和普通人一样用饭住宿饮食，这里的碗显然不是为苏轼准备的，倒是古朴真实到，便是普通的公民生活，海碗汤面，家常藜蒿。
杨柳未必留人，但是藜蒿美味，是彻底留住了苏轼的心，不再有仕途流落之感，反而生出了乡野的笃定。一蓑烟雨任平生里，少不了藜蒿喷鼻香气。
“等推三界纳秋毫，错被人呼世外高。
已办绿蓑青蒻笠，溟濛烟雨掐蒌蒿。”宋 · 饶节《谢洞山和尚惠蒌蒿种 》
藜蒿在北宋开始人工栽种并推广。
有没有苏轼传播的功劳呢？肯定是有的。最少他让黄州的藜蒿声名更响亮。
但是在其他地方，人们也喜好吃藜蒿。
这不，一位墨客吃了藜蒿，还要向栽种藜蒿的和尚讨要藜蒿种子和苗。
他说自己阔别尘世，看得清许多东西，以是担了一个世外高人的浮名。
为了让这个浮名名副实在，他准备做一个世外高人的样子。
先准备了蓑衣，笠帽，然后要种上成片的藜蒿，在蒙蒙春雨中享受摘藜蒿，吃藜蒿的生活意见意义，要让别人倾慕去世。
不过季候菜，藜蒿在宋朝的都邑早春时节，价格该当不菲。如果此人想发财致富，靠近城市，运输便捷，这栽种藜蒿实在是不错的家当。
无怪他这么愉快，等闲就把钱赚了，还保有世外高人的美誉。
”春水微生放鹢初，和风习习日舒舒。
洲前且为停轻楫，待摘蒌蒿煮白鱼。” 宋 · 刘跂《又泛西溪诗十首 其三》
那春水微生，自然是河流解冻，春雨水涨的早春。
天上飘着鸟的鹞子，这样晴美的景象，上船旅游。
到了水中的沙洲，且停下船桨，我要摘一把藜蒿，煮这早春最肥美的春鱼。
宋朝人的饮食，离现在很远。
常日我们都是清炒藜蒿，很少用藜蒿煮鱼。
但是想想，也很自然，藜蒿根茎还是颇有脆劲的，藜蒿和鱼的鲜美稠浊在一起，可以去除鱼腥气，这是大略单纯的渔家吃法，也由于天然，更保留两种食材的美味。
“几种园蔬美又廉，芹芽脆进荻芽鲜。
清香配酒藜蒿梗，清气宜汤豌豆尖。” 清 · 叶调元《汉口竹枝词 其一百六 杂记》
这首诗还真用方言，才能读出中间的生活味道。
早春三菜一汤，一杯小酒。
水芹菜，芦白，清炒藜蒿梗，豌豆新芽打汤，个中水芹滑，芦白嫩，藜蒿则是下酒好菜，脆鲜甘美。一筷藜蒿一杯酒，那是细细咀嚼的春天。
实在我更喜好站在野藜蒿的水边，成片的藜蒿摇荡，江天早春，其浩渺春气，是自然的，也是历史的，那吹过藜蒿的风也吹过屈原的长发，藜蒿也是屈原的芳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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