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山诗中并几次再三强调姮娥的孤冷,对“天涯”、“日暮”的景象也写得特多,统计此类字面的涌现频率,可以说:远隔孤独的流落心态是李商隐诗中的基本情调。
激情亲切而纯洁的李商隐,偏生逢惨淡且崇尚权略的时期。当时宦竖弄权于上,朋党斗争于下,义山忠君爱国,疾声责斥宦竖,又广交君子,不分牛李党派,结果反被指为“放利偷合”、“诡薄无行”。然而他仍秉持着纯洁的自傲,与全体邪暗的政坛风气搏斗,虽只像以卵击石、衔石填海,他的声音很微弱,却已挹注全部的心力。
他为了生存,屡启陈情,哀求权贵给他适当的事情,他不忍自弃他的才华,又不肯改易“性分廉介”不计朋党的原则,在晚唐浊世,注定生平要遭到奚落、排挤与潦倒。眼看国事颓唐,贤良废斥,怀才不遇,屈居下僚,他忧郁而激情亲切的笔,不断激扬出怨诽的叫嚣。
韶光的“晚”与空间的“远”是义山诗中常见的模式。
他长期地叫嚣,内心却愈来愈孤独,时日蹉跎,歧路悲惨,墨客流落无着的心,对付韶光的“晚”、空间的“远”,感想熏染得最为强烈,剖析义山的诗,他大都是站在这个“晚”与“远”的时空坐标上写的,诸如下列各例:
远路应悲春晼晚。(《春雨》)
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落花》)
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出生自悠悠。(《夕阳楼》)
四海秋风阔,千岩暮景迟!
向来忧际会,犹有五湖期?(《陆发荆南始至商洛》)
摇落伤年日,羁留念远心!
······结爱曾伤晚,端忧复至今。未谙沧海路,何处玉山岑!
(《摇落》)
日暮天晚,象征着岁月时日的匆迫;路远天阔,象征着空想的难以达成,这“日暮”与“路远”的象征,从先秦屈原写《离骚》,已成为中国诗中一种象征的“原型”,义山常用这种“原型”来比况空想的悬隔与心情的发急。
“远路应悲春畹晚”的《春雨》诗,写他被现实挫折所击倒时“怅卧”的心绪,意态寥落,事愿多违,人与人间的间隔只是红楼隔雨相望,而心与心间却孤冷遥隔得犹如千里万里。
以是诗中的“远路”乃是一条迢遥的心路,诗中的“春畹晚”双关着“青春无几、时不我与”的感伤。黄季刚以为本诗是作于滞居长安时,诗中提及的“白门”是指终南支峰的“白阁”,近瞰长安,是长安帝里的代名词(拜会李义山《诗偶评》),据此则可知义山这诗作于长安帝京,“白门寥落意多违”完备是从政治奇迹上着眼的,以是“远路”与“春晚”正是奇迹上进行长期奋斗后,感到失落败与绝望的吁叹。
“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的《落花》诗,落花飞舞,迷离凄艳,借着落花象征自身的遭遇,全诗都在作双关语。迢递写空间的“远”,斜晖写韶光的“晚”,这远与晚,表征出一段长期的酸辛,经由这种繁芜时空的渲染,怜惜落花,实在是自怜自惜。
落花代表一个分裂的空想,代表一度曾着火的激情亲切所化成的灰烬,飘零的落花曾为了春天而贡献出全部的芳心,而所得的结局却是教人肠断沾衣!
《夕阳楼》一首,以孤鸿飞泊不定自比出生,正如上首以落花飘荡无着自比出生。本诗也是设想在韶光的冥暮与空间的邈远中。欲问孤鸿飞向何处,出路茫茫,不知自身的出生,也正自悠悠飘忽。作者似欲把自怜的感情寄托在孤鸿上,而孤鸿却因时日匆迫、出息渺茫,反而益发增加作者自怜的感情。
“四海秋风阔,千岩暮景迟”两句也写空间的辽阔与韶光的冥暮,字面上是写卅七岁从荆南至关内商洛,是写还京途中的景致。但下面说:向来在忧君臣际会或知遇际会之难,“际会”尚且没有机缘,如何还能打算际会之后,作功成身退、隐于五湖的期盼呢?由下面两句的补充,也就证明上面所说的“阔”与“迟”,并不是纯挚地指自然实景,而是象征着空想的难成。
《摇落》诗是一首五言排律,起首两句,已用“晚”与“远”建构了时空的间架,下引四句,两句说“晚”,两句说“远”,冯浩以为是“寄内”诗;张尔田以为是“悼亡”诗,作于四十四岁梓幕将罢时。
细看本诗,未必是写给妻子的,可能是在梓幕时写给巴蜀故人故友的。结爱伤晚、沧海无路,都该当是仕宦政治方面的暗示,屈原的《离骚》中早有类似的比况,义山这儿的伤晚伤远,都指年华老大、奇迹无成,和前面四例均属同一模式的。
#原创诗词##诗词##唐诗宋词##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