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醉
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
此诗为李商隐某日赏花饮酒之宴席后所作,虽只是一篇短短的七言绝句,却能在尺幅之间推澜回流,一波三折,充分表现李商隐对自然之美和生命年华的爱惜之情。首二句描述的是温暖酣足的图景,寻芳、醉酒、沉眠,这持续串的行为发展有着一定的因果关系,如此娓娓写来,何等顺畅自然,又何等文雅可爱,赏花之季候人“不觉“多饮而醉,醉后沉眠又不觉已至日斜,可见此中花、酒、眠三项物事足以令人沉迷,而超然于现实意识之外,到了“不觉”酒量多寡和韶光流动的地步,则花之美、酒之醇与睡之醋浓也就融会可知了。
李商隐在他的《春日寄怀》一诗中曾慨叹“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为他处处残缺不全的人生旅途而深感寂寞与苦闷。然而此诗中却难能名贵的花、月、酒、人四者兼备(有花、有酒、有客,虽无明月,斜日也差相仿佛,可以凑数),如此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可谓完美至极,夫复何求?
然而完美总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幻象,花会残,客会散,酒会醒,日与月也终会沉落,“客散酒醒深夜后”将那花面交映、酒酣耳热而又明光如水的时候瞬间粉碎,繁华热闹之后,清冷孤独的悲感重又包围了墨客,令人感到意外的却是诗末的山回路转之句:“更持红烛赏残花“,墨客在无可奈何之中又开辟了新的审美范畴:深夜独赏残花。
犹如《宿骆氏亭寄怀崔雍雀衰》诗中“留得枯荷听雨声”一样,它包含着墨客对行将消散的自然之美深刻的留恋称赏。残花败容,枯荷支离,似无妍媚可言,然在红烛映照、雨打渐沥之下,却是余韵犹存,别具风采,此种残景若非对自然之美与生命年华极为爱惜如李商隐者,怎能创造与体会!
以是清代林昌彝说:“天下多爱才慕色之人,而真能爱才慕色者实无其人。譬之于花,爱花者多,而可称花之心腹者则少矣,义山《花下醉》……此方是爱花极致,能从寂寞中识之也。”(《射鹰楼诗话》)
早起
风露澹清晨,帘间独起人。
营花啼又笑,毕竟是谁春。
朝阳未升之清晨,微风轻露平添了几分宁静安闲的气氛,帘间有个人孤独地早起了。帘外既是风露,天地之光彩尚未抖擞,意味甚淡,帘间之人为何独要早起?一“独”字包含了多少未语之苦处和难言之愁情,而翼时萤啼花笑,冲破了晨晓之寂塞,也引发了“独起人”的思素:这个俏丽的春天,究竟是属于谁的呢?黄莺欢快地鸣啭,鲜花俏丽地绽放,鸟、花和我同在这天地之中,为何我如此孤冷寂寞呢?“如此莺花非我之春,其困厄不言而喻。”(屈复)
这首诗有着和《天涯》相似的意境,但并没有《天涯》那种枪痛欲绝之情,而是企羡春日美好的事物,希望能与他们一起分享这春日的欢快,以赶走失落意的折磨。语淡而神伤,言外凄然。李商隐诗向以绮艳隐秀著称,人谓之“艳体”,而此诗宁静淡雅,自有隽永之余味。
参考资料
《花下醉》《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