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湖

杜甫曾盛赞李白诗作“俊逸鲍参军”,这鲍参军,即鲍照,唐人为避武后讳也称鲍昭,字明远,南北朝期间著名墨客,他的诗风是如何俊逸,先看一首感想熏染一下:

诸君莫叹贫,富贵不由人。

丈夫四十强而仕,余当二十弱冠辰。

潇洒鲍参军一个靠才华行走于世的草根诗人

莫言草木委冬雪,会应苏息遇阳春。

对酒叙长篇,穷途运命委皇天。

但愿樽中九酝满,莫惜床头百个钱。

直得优游卒一岁,何劳辛劳事百年。

这是鲍明远《拟行路难》十八首之一,这样的洒脱气度,确实可谓俊逸,李太白后来有《行路难》写:“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秉承洒脱,又更添气势。

从诗句中可知,这首诗作于墨客二十岁期间,他是在抚慰自己莫叹贫贱,富贵在天,而内心又充满了对命运的抗争,满怀着不甘心。

鲍照约在公元414年前后生于一个贫寒的庶族家庭,父亲早亡,生活非常困苦。
鲍照生性聪慧,性情好强,因而废耕学文,读书十分勤奋刻苦,对自己才情不忍辜负。

搁现在,鲍照便是满眼写着“我要”的草根奋斗青年,除了才华,空空如也,可是才华变现,是须要找到识才伯乐任用你才行,身在底层,无资源无人脉,怎么办?积极向上的好青年鲍明远,选择到临川王的府上自我介绍。

这临川王便是刘义庆,宋武帝刘裕的侄子,写了《后汉书》的那位,已是当世有名的文学大家。
在看重门阀士族身份的南北朝期间,出身寒微的鲍明远主动上门推销自己,可谓够胆,也解释他不仅有足够的闯劲,对自己的学识也是有足够的自傲。

但是很遗憾,第一回去碰钉子了。
有人劝鲍照不要冒失:“郎位尚卑,不可轻忤大王。
”满怀抱负的年轻人不以为然,振振有词:“千载上有英才异士沉没而不可闻者,岂可数哉!
大丈夫岂可遂蕴智能,使兰艾不辨,终日碌碌与燕雀相随乎?”

有青云之志的鲍明远回去打完鸡血再次来到刘义庆府上,这回带上了一块拍门砖,不是抄上砖头准备“文的弗成来武的”意思,他的拍门砖便是自己的一系列诗歌作品。

刘义庆看到诗稿果真眼睛一亮,自古诗以言志,这些诗不类凡俗,有奇异之处,急速接见墨客,鲍明远不卑不亢的气度,满腹才华的谈吐,刘义庆非常赏识,不久,任命他为临川国侍郎,这一年他25岁,自此步入仕途,逐步实现自己的民气抱负,成为刘义庆最得力的幕僚,听说后来刘义庆编撰《世说新语》,鲍明远也参与了创作。

从加入幕僚到刘义庆去世,鲍明远在临川国共六年,他在最初去履新途中,写给后来成为南朝著名女墨客的妹妹鲍令晖一封信,即流传至今的骈文名作《登大雷岸与妹书》。

刘义庆去世后,鲍明远闲居了一段韶光,约在34岁再次出仕。
自古仕途多沉浮,鲍照逐渐卷入了政权不断更迭带来的漩涡,在任用与禁用之间来回切换,也饱尝了被门阀士族排挤的苦楚,充满不能言的压抑,繁芜心境如这首《拟行路难·其四》: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清代学者沈德潜评价此诗:“妙在未曾说破”,真是一语中的。

行路难本是乐府旧题,紧张是五言体形式,鲍照的拟行路难组诗,开始不断揉进了七言形式,对后来唐朝歌行体的发展具有启明星的浸染。
鲍照在仕途不顺时,还写下《拟行路难·其六》:

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嗟叹。

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

弃置罢官去,还家自安歇。

朝出与亲辞,暮还在亲侧。

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

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这气度,只有李白能接住,李白的《行路难·其一》中有:“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在《将进酒》中连续:“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鲍照在这组行路难中,还大量利用了“君不见……”句式,如:“君不见少壮从军去,白首流落不得还。
”“君不见柏梁台,今日丘墟生草莱。
君不见阿房宫,寒云泽雉栖个中。
”诸如此类,非常有气势,是一种全新首创,后世文人多有效仿。

鲍照最有影响和为人称道的是乐府诗,现存有八十六首,创始新题约五十五首之多,沈德潜在《古诗源》里说:“明远乐府,如五丁凿山,开人间所未有。
”譬如这首有特色的杂言诗《梅花落·中庭多杂树》:

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

问君何独然?

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

摇荡东风媚春日,

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

鲍照因家世贫贱,仕途上备受压抑,此诗用媚东风不耐严霜的花草讽喻那些徒有其表的所谓高门世族,颂扬梅花耐寒高洁的品质,表达了寒士的不屈节操。

听说鲍照的妻子也是一位墨客,在当世已有名气,可惜作品失落传。
鲍照的妻子、妹子都是墨客,想象一家子一块论诗,挺有生趣的,只是有一点我没太想明白,既是贫寒之家,女子是如何学会识文断字的?历史记载不详,只知其然,却不知其以是然。
对付鲍照的出身,还有一种说法,是出自没落士族,但依然还是贫穷,从前亲历农耕,求学不易。

鲍照的文学造诣在当世就得到了广泛认可,曾被任命为太学博士兼中书舍人,任职朝廷期间,很受孝武帝赏识。
因其胞妹鲍令晖也非常有诗才,当时有人把他们比作西晋左氏兄妹,有一次孝武帝问起这个妹妹的才学,鲍明远回答:“臣妹才不亚于左芬,臣才不及左思”,这一期间大概是鲍照仕途最顺遂的高光时候。

461年,孝武帝第七子,临海王刘子顼任荆州刺史,鲍照被任命为将军府参军一同前往,三年后,孝武帝去世,刘宋王室为争夺帝位再次相互残杀,这一年,鲍照的爱妻也病逝了,他悲哀地写下《伤逝赋》,并不知自己离大限仅剩两年。
466年八月,鲍照去世于王室为帝位而引发的战乱之中,年约51岁。

才华横溢、正当壮年的鲍参军,竟不明不白在乱兵之中丧命,太令人遗憾了,大概便是众人都觉得可惜,不肯望他的才华就这样消亡了,以是有了“留一犁”的传说——某年春季,一个姓宛的庄家,在自己地里创造有一棺新坟,善良的他虽然以为奇怪,但还是收受接管了这草草掩埋的新来客人,犁田的时候为它多留了一犁土,这“留一犁”就成了宛家的世代规矩。
到了隋朝开科举后,宛家出了个秀才,宛秀才在省城参加会考的时候,每逢疑难,冥冥中总有个无形人给他指示,宛秀才捉住机会再三追问,那个声音回他:“报留一犁之恩”。
宛家人于是重修此坟,从墓中竹简得知,墓主正是鲍照。

众人惋惜鲍照生不逢时,希望他的才情可以灵魂传世,不知他是否把诗魂分了李白一点,李太白得已在盛唐的时期发扬了他的俊逸昂扬。

立言“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的鲍照虽然未能立战功,但有勇往直前的胆识,在当世已成为精彩的墨客、辞赋家和骈文家,唐人诗很多由他这里缘起的东西,是诗歌史上里程碑式的文学家,与前辈颜延之、谢灵运并称“元嘉三大家”,与后来的北周庾信并称“鲍庾”。

余冠英师长西席曾言:“鲍照的《行路难》《梅花落》这一类七言和杂言乐府,在腔调句法方面都有全新的创造,是南朝文人乐府最精彩的作品。
歌行里流转旷达一派,从这里开端,对付唐诗有极显著的影响。

鲍照是出身底层的一只小小鸟,但是一只有高飞梦想的小小鸟,这个社会留给底层的机会并不多,他深知这一点,因此非常豁得出去,主动出击找机会,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试一把,是不甘躺平的励志者。
历史已然过去,历史也在连续,一千多年后的“鲍明远”们,也正在没有任何倚仗的局势里,仅凭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去敲开各自一番天地,祝福他她们都好运,运气还不足的时候,请多一些勇气,要相信,“再试一次”的进取精神,便是通往空想之路的助推剂。

-作者-

一湖,一个热爱诗词的大略女子。